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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尚食局这样和谐的部门并不多见, 两位尚食管得严,为人也公正,虽说有时不得不受制于主子们, 但整体上非常和睦, 这在皇宫中极为少见。
膳所中只有尚食局由女官掌管,像这次出事的西膳所以及其它膳所, 主事者都是内侍,彼此各自为营勾心斗角不说, 还不止一次想将尚食局也拉下水,西膳所出了事, 按理说快些禀报进内务府,早些了结便是,可愣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西膳所的宫人来尚食局用膳。
整个尚食局见天连轴转, 每日的食材都不够用, 又得写条子又得请批命,麻烦的不得了, 这样接连持续了六天,大晚上的饭好了,西膳所那边突然又不来人了!
尚食局的两位尚食女官,一位姓乔一位姓尤,都是从六品,乔尚食温和,尤尚食严厉, 两人平日看着势如水火, 实际上却私交甚笃,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愣是把尚食局管得密不透风,谁的手都插不进来。
然而此刻,即便是脾气好的乔尚食,脸也沉了下来。
来尚食局用膳的宫人约莫在五千,西膳所出事后,那边匀了六千余人过来,相当于每日饭食要翻倍,晚上蒸了一万多人的饭,结果只有五千人吃,那剩下的要怎么办?
铺张浪费是宫中忌讳,哪怕此事情有可原,万一传到前朝,御史们一弹劾,两位尚食轻则吃挂落,重则入狱问罪。
“王善兴这事儿做得可不地道!”乔尚食怒道,“原本他们外膳房离西膳所最近,他却说什么外膳房人手不够,叫我们尚食局帮忙分摊,西膳所八千人,他直接推了六千余人过来!前几日去内务府批条子,那边也是再三推脱,我说这几日怎么库房开得这样痛快,合着是在这儿算计尚食局呢?”
烧火小宫女樊珈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她知道宫中八大膳所除了御膳房外,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知道这膳食里头油水可大了,哪怕贪污会掉脑袋,也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尤其是那些被切了晦根的太监,官儿再大也怕无处养老,便拼命敛财,别说是捞油水,就是各宫主子的库房,他们也敢开!那些御赐之物,随便拿出去一件儿便价值连城,谁会嫌弃钱多呢?
每一批进来的宫女里,有钱的跟没钱的也不一样,有钱就是比没钱过得好,成日在尚食局做事能有什么前程?只有到了主子身边伺候才有出人头地的可能性,不然像樊珈这样在尚食局看一辈子火?
王善兴是外膳房总管,八大膳所里,除却御膳房,尚食局与外膳房是比较特殊的部门,尚食局负责各宫娘娘公主的膳食,所以在这里吃饭的宫人相应的便比其它膳所少,皇宫分为外宫内宫两大区域,内宫外的侍卫,负责采买的宫人等,都要到外膳房用膳。
说得直白点,外膳房最适合“销赃”,而尚食局恰恰把持内宫饮食,王善兴一直想把尚食局弄下来,平日没少给她们添堵。
总的来讲,他是癞那个蛤那个蟆趴脚面,弄不死人膈应人。
望着那还剩下一半有余的米饭,尤尚食眉头紧锁,中午时王善兴特意说晚上外膳房做蒸饭,西膳所还有两千人在外膳房吃,两边得保持一致,尚食局这边才蒸的饭,谁知晚上等了许久,西膳所的人都没来,派人出去一问才知道,内务府给西膳所批了条子,令王善兴暂时代管西膳所。
任命是下午到的,即便去找王善兴算账也没用,因为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道。
其它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现在最大的麻烦是,这一大堆白饭要如何处理,宫人们虽不如主子吃得精细,可要是给她们吃剩饭,尚食局的名声往哪儿搁?一旦尚食局出现纰漏,虎视眈眈的人会立马插手,而尚食们没有底气拒绝。
樊珈不懂尚食们在烦恼什么,在她看来这批白饭很好处理的,马上入冬了,天越来越冷,白饭搁置一夜也不会馊,明天早上做炒饭烧麦饭团……又方便又快捷,要是时间充裕,做成烩饭啊仙贝啊米饭披萨也行,留点儿熬粥,怎么也能消化完。
大右肯定是没有烧麦饭团仙贝披萨的,可炒饭难道也没有?
两位尚食发愁,其它女官们亦然,说来也巧,正在犯愁之际,一个蓝褂子太监到来,见女官们都在,先是轻施一礼,乔尚食正要问是什么事,他的目光已落到了樊珈身上,面露惊喜:“对,就是你!上次我来找你时,你还不在。”
尤尚食的脸立刻板了起来,警告地看向他,宫中寂寞,难免有宫女与太监结为对食,就是想凑个伴儿一起过日子,但这是不能摆上明面的事,尤其樊珈才刚进宫没多久,蓝褂子太监品阶比她高年纪比她大,怎么就看得上她?
先帝时有位大太监总管,害了不少小宫女,显宗皇帝继位后,宫中风气大改,但仍旧有些个无耻之徒,暗地里一肚子坏水。
尚食局的小宫女若想攀高枝,那请自便,可若有人来骗,尤尚食是决不会容忍的。
蓝褂子太监见尤尚食表情不善,立马拍了下自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