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贞一皇后,谁还会给庄敏夫人下药?
凤长生一时间愣住,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脊背后面顿时传来森森凉意。
如果贞一皇后没有给庄敏夫人下药,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明安帝!
他要遏制丞相独大,更要注意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所以庄敏夫人,无论如何不能怀孕。
好一个帝王之心,连枕边人都算计至此!
凤长生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往远了想,甚至庄敏夫人可以由此对付贞一皇后,顺便就……验证了连城的血统!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帝王股掌之间。
然而明安帝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一生玩弄别人,终于有一天,也会被人玩弄。
先不说连城不是他的孩子,就算是蝶妃如今腹中的胎儿,十有八九也不是他的。
一生戎马一生登峰造极,却落得无后的下场,着实是可笑的很。
当然,这些,不过只是她凤长生这漫长生命里,稍微浓重一点的一笔。
……
蝶妃在那年冬月
生下一个女儿,便无可奈何地因难产而暴毙了。
让不管是虎视眈眈的大将军,还是也是捏一把汗的贞一皇后,都有些不可置信。
前者是极度的失望,后者是善意的微笑。
其中滋味如何,便只有他们才懂了。
那一年,连城十六岁,因为连日苦读,睡眠不足,眉宇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阴影,是少年少有的尊贵与沉静。
然而,他看起来又明明是幸福的。
那年十一月,凤眠终于得以学成入京,尽管他的起步比旁人晚些,却还是入仕途参加了东魏的科举。
那年,双星汇聚,杀星渐现。
那是明安二十六年,凤长生四千九百九十六岁,谢婴一百二十六岁。
凤长生好奇,探查过他的生命,结果却一无所知。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对方功法特殊,又或者,对方的生命太过绵长。
谢婴当然是属于第一种。凤长生这么想。
当然,很多年之后,她再想起当年的想法,只恨不得抽自己
两巴掌。
二十七年,淮安郡守顾淮良谋逆,私藏禁书,九族尽诛。
刑部右侍郎凤眠罔顾王法,千里奔赴淮安,最终无功而返。
国师谢婴。
二十八年,有琴师柳绝音声名鹊起,辗转于各国,天音响彻,闻者皆惊。
二十八年秋――
“皇上,您的身体暂无大碍,只是万不可为了过分操劳,后宫之事……也要懂得节制才是。”谢婴如同往常一样为明安帝把完脉,说出那套万古不变的说辞。
“这是今日的神仙散。”谢婴依言奉药。
一旁有宫人忙服侍明安帝服下。
“皇上,微臣告退。”谢婴依言而行,却被叫住了。
“国师留一会吧。”服了五石散的明安帝,看起来似乎舒服了许多。
那双微阂的眼睛,此刻正半眯着,一向高深莫测到有些变态的眼眸里,谢婴居然看出了些许慈祥。
“谢爱卿啊……你老实告诉朕,朕是不是时日无多了?”明安帝看着眼前做了整整16年国
师,却从未显露老态,依旧是一副沉静的妖娆脸庞的男子。
当年,便是这张脸,只身入皇城,口口声声道他的儿子连城有帝王之命,乃是天下所归。
而如今,看着他宛如精怪一般的容颜,自己倒真是信了他的那句长生不老。
“皇上万岁。”谢婴如此道。
“其实……朕想了想,最近总是梦见婉婉……”明安帝的声音很低沉。
婉婉,是贞一皇后的闺名。
“那时候,在丞相府的宴会上……她一曲剑舞惊艳八方,却被人说是下贱的玩意儿,我想去安慰她……她那样的桀骜,那样的明亮又不屑一顾……那时候,朕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便谎称是大皇兄……只是最终,她心里的人……终究不是朕……”明安帝声音低沉。
“若是连城登基之后容不下她,还请将她……与魏子业葬在一起……”
明安帝的声音很低,到最后,他终究是睡着了。
这是少数的,这个一生阴险毒辣玩弄权术的帝王,
向一个暗中准备反叛的臣子所吐露的真心。
那年荼靡花至,她一曲剑舞,舞尽了落寞与心酸,却终究,是一生错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有没有真心,只是,她从来是那个桀骜难驯却忠贞如一的她,他却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他了……
这宫中,人人污浊在里面,唯有那些年她对自己,不能爱的纠结是真的,对自己的厌恶也是真的。
他争了一生,占了一生。
皇位,女人,甚至南梁堂堂一国,最终,却没有什么是他自己能带走的。
若想得之,必先予之。
这个道理,他权谋一生,居然到现在才懂。
谢婴阖目,容色依旧优雅看不出喜怒。
龙榻上,只有他看得到的半空中,一缕金烟将散。
却在下一秒,猛然停滞,被谢婴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