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起头, 仍然有些空白的脸。
“想去追上缘一,留在他的身边,让神之子的眼里看见自己,并且永远看见自己……”
“并不是只有超越他这一个办法。”
在黑死牟茫然的视线中,继国严胜微微笑了笑。眼睛里, 露出与幼小柔软的脸毫不符合的巨大的野心,以及深沉扭曲的占有欲:
“缘一是我的,”他微笑着说,看着黑死牟的震惊, “他这辈子……”
都不可能离开我。
继国严胜轻轻从一片废墟上跳了下来, 缓步走到黑死牟面前,高大的恶鬼仍然对他有所戒备, 肩膀绷紧,是随时都能拔刀作战的姿态,可是继国严胜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慢慢走近, 然后在距离黑死牟半米的地方, 停下。
抬头,继国严胜看着他。
“你告诉了我你的故事, ”幼鬼笑眯眯地,“作为回报,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如何?”
黑死牟对着严胜脸上的笑容皱眉,隐约有些嫌弃。
虽然只认识半日不到,但黑死牟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个和自己共享名字和面容的幼鬼,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尽管从话语间能听出相似的部分,可是,继国严胜恶劣的程度、挑衅的态度,以及对继国缘一毫不避讳的亲密……
这让黑死牟恶心,又难免有些好奇。
他的故事?……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吗?
黑死牟审慎地看着他,微微点头。
而继国严胜笑了下,率先在黑死牟面前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反正缘一会看着无惨,其余的鬼由鬼杀队负责,我们稍微聊一聊,如何?”继国严胜眯起眼睛,作出思考的姿态,“该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不一样的地方。”黑死牟说。
虽然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但黑死牟好歹为鬼舞辻无惨打工这么多年,他并非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老板,多少还是有点担忧,于是想让严胜长话短说,“说和我不一样的地方…即可。”
“不一样的地方啊?”
继国严胜苦恼,托着腮,换做别的场景大概显得非常可爱,可惜这四周只有废墟和鬼的尸体:
“我想想,那就从最初的不同,我们出生时的经历开始——”
“我们出生后,缘一是嫡子,而我是忌子。”
看着黑死牟震惊到失语的脸,继国严胜轻快地抬起头,“这种不一样,你想听么?”
-
从最开始就不同。
在他的世界里,继国严胜,从来没有成为过嫡子。
出生时,仍然是带有不祥征兆的双生子,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继国家主选择抱起继国缘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这才是继国家的未来”,是“千百年来难遇的吉兆和祥瑞”。
被誉为“不祥”的,是没有斑纹的继国严胜,而被视为天命的则是继国缘一。
于是继国严胜就住进了三叠大小的屋子里。
从出生开始,他从没有住过精致宽敞的和室,也没有得到过佣人的照顾,作为婴幼儿,严胜是依靠母亲偶尔的怜悯过活的,在不知道多少次高烧病危之后,严胜居然次次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尽管呼吸微弱,四肢都快要不能动弹,连医生都判下了死局:
继国严胜都还是活了过来。
没有人爱护和教导,他自己学会了爬、走和说话,在那间三叠屋里没日没夜地练习,仿佛知道自己如果不快快长大、学会照顾自己,就马上会死去一样,远远快于他的弟弟,继国严胜早慧地学会了一个幼儿需要生存下去的一切办法:
撒娇,跟母亲和侍女乞求食物。
哭泣,在自己因为太饿或太冷闯祸时,祈祷能够得到轻一点的惩罚。
适时的沉默,在继国家主来看望妻子以及继承人的时候,学会闭嘴,自己乖乖呆在房间里。
最后一条,是继国严胜在两岁时,因为学会了走路而兴奋地在房间里乱跑,最后跑到母亲那里去,生平第一次撞见他血缘上的父亲时,学会的道理。
用当面的一场斥骂,三日禁闭,绝食,以及狠狠的一个推搡学会的道理。
继国严胜学会了生存的方法。
这让他的日子终于变得平静,至少有最底线的生存保障。
可是痛苦仍然不会停息。
冬日里,他蜷缩在三叠大的窄窄的房间里,连呼吸都是滚烫的,身体却无止尽地发冷,而夏季他热得大汗淋漓,却因为“规矩”而不许脱下衣服,即使无人在意,也要留有“继国家最低等的尊严”,痛苦到中暑也不允许开窗出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继国严胜曾经思考过很多次: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是那个不祥的象征,为什么我是被抛弃的孩子,所有人都讨厌的忌子,明明我才是没有伤痕的那一个,我才是学会了说话写字下棋的那个,为什么——
六岁那一年,继国严胜第一次来到了剑道场。
他偷溜出去,惊险地躲过了巡逻的护卫和来往的侍女,想去看看佣人们总谈论的“剑道”。
从当时幼小的严胜所了解到的讯息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