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楼罗觉得自己这辈子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啥就摊上这么个倒霉哥,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修佛修久了,还是很信因果的。想想看这辈子实在没做什么孽,那也许是上辈子杀了摩诃全家又欠了他五百万,今生才要还这么多兄弟债吧。
迦楼罗头顶上盘着一条吓僵了的海蛇,面无表情离开血海,穿过时空壁障来到血海与阿修罗道连接的另一端。阎魔王宫顺着双重铁轮山巍峨山势一路蜿蜒,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竟然都一眼望不到头。
他把蛇扔回血海,化身为金翅大鹏鸟,在无数无数魔物的注视下飞越海面和水晶大道,降落在魔宫高高的塔顶上,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化成人形坐了下来。
迦楼罗这种从小生活在高原雪山的神之子很难适应四恶道恶劣的环境,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浓烈血腥让他呼吸受阻,夜不成寐,连血海中的海蛇肉都吃不下去。凤凰来到魔界后见到了他,当时就建议他回雪山去,但被迦楼罗拒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一家人四分五裂的生活状态久了,他竟然有一点不想离开。
“母亲?”迦楼罗回过头。
楚河顺着月光石瓦走来,在屋顶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到他面前,伸手揉揉次子凌乱的短发。
“你哥呢?”
“刚才在血海,婆稚阿修罗王率厉鬼去人界,经过血海时被他跟着去看热闹了。”迦楼罗顿了顿,说:“也不一定就是去……吃人。”
楚河几乎无声的叹了口气,在次子身边坐下,眯眼望着远处阴霾的天空。
迦楼罗忍不住低声道:“摩诃头发已经完全变银了,吃人主要是为了延缓天人五衰的症状吧。其实他这段时间已经很收敛了,只捡阿修罗们剩下的吃,他也知道如果再这么吃下去,很快又得再挨一次雷劈……”
楚河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一小把赤红色的干草。他抓了半把给迦楼罗,剩下捻到自己嘴里开始嚼。
“这是什么?”迦楼罗奇问。
“魔界烟草,提神。”
迦楼罗尝了尝,入口有强烈的苦涩,但嚼十几下之后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甘甜从舌根缓缓蔓延而上。
他在尼泊尔尝过当地的土烟,入口不像这么难咽,但回味也不如这个醇厚悠久,而且确实很快整个神智一醒,几天来夜不成寐的疲惫感都减轻了很多。
“我会再给摩诃一个神格,”楚河道,“但不是现在。”
迦楼罗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时候?”
楚河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摩诃的五官在和凤凰相似的基础上还要更凌厉些,然而眉梢眼角无时不刻流动着一股冰冷又诡谲的味道,有时甚至让人联想起蛇——那种艳丽的,邪恶的,仿佛随时会突然出现在你身后给你致命一吻的蛇类。
但凤凰在温和中又有一种威仪感,眉眼秀丽,高贵不容侵犯。
战功证明王和一落地就功德圆满,真能造成后天的这么大差别?迦楼罗心里不禁暗自犯嘀咕,想象了一下孔雀明王一身袈裟高居莲座的画面,脑子里首先浮现的却是摩诃漫山遍野真空疯跑,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
“你的功德还多少了?”楚河没有回答迦楼罗的问题,却突然发问。
“……我不差……什么吧,”迦楼罗想了下:“我的香火本来就不多。”
“我也不差很多,但摩诃几乎一丝一毫都没还过,他起码要跪经诵佛上千年才能抵消当前的功德债。如果现在就重回神位的话,他的香火会更盛,但又不改掉吃人的恶习,很快会再次招来雷谴。”
迦楼罗心说摩诃吃人是天性,几乎已经不能改了——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是永居地狱,血海随便供他折腾,人界还是别去了的好。
“等等,母亲。”迦楼罗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押着摩诃把当前的香火还完,再把魔尊的……”
楚河竖起食指,令迦楼罗瞬间消音。
“阎魔王宫是梵罗的第八识,”他说,“别乱说话。”
迦楼罗点点头,继而皱起眉,心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他妈要在地狱等摩诃还完上千年的债再向魔尊下手,最后才回人界去跟他爸团聚吗?
这也太惨了,他爸会先开着轰炸机来把地狱踏平,然后抓住摩诃活活掐死的吧。
“不需要那么久,”楚河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眼睛明亮而深邃:“七天后梵罗率地狱魔去人界释放死气,我也会随行……”
迦楼罗意识到什么,眼瞳微微一睁。
楚河却没有再解释更多,只把双手搭在伽罗楼两边肩膀上,仔细端详着他。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认真、郑重,连最细微处都不放过地打量自己的小儿子,这个不知不觉就长大成人了的英俊的小伙子。
孩子总是长得很快,他想。
不管需要多少年漫长的时光,在父母眼里,他们总是一夕之间吹了口气,就突然长大成人了。
现在想起孩子刚出生时他那种全身心都恨不得挂在他们身上的冲动,那种狂热不正常的怜爱,好像已经在数千年家庭生活中化作了更深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