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灯。
月色皎洁,从未拉好的窗帘里倾泻进来,地面一片光亮。
楚凝也很困了,但她不敢睡觉,只能睁着眼睛硬撑。
她本来想等萧淮睡着,再偷偷溜走的,没想到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了:
“忘了告诉你,我回来的时候,打了几个电话,以你的名义捐了几个慈善项目,花了几百万。”
楚凝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以我的名义?”
萧淮眨眨眼,“你不是说我要是想花钱,就去捐款么,我捐了,这样还是等于你花过我的钱了。”
今天下午,她是这么说过,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
楚凝:“……你爱捐钱就捐,没必要告诉我。”
萧老狐狸:“不告诉你,你怎么知道你花过我的钱了,那我多冤。”
真是胡搅蛮缠,又无赖,楚凝无奈,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非得叫她花钱。
她喘了一口气,实在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你让我和你聊天,我们也聊了很久了,我能不能回去了?”
萧淮连在黑暗中的轮廓都格外迷人,“你给我唱几首歌,把我哄睡着了,你再走。”
楚凝瞪圆了杏眸,雪白的小脸气鼓鼓的,可惜打不过萧淮,否则她真想给萧淮几脚。
这么大人了,还得哄睡?
她不情愿地张嘴唱了起来: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唱起来倒是给这首歌增添了很多可爱的味道。
她听萧淮没有反对,愈发肆无忌惮,唱完《好汉歌》,她又接着唱: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她一连胡乱地唱了好几首神曲,耳边只听得萧淮的气息渐渐安定了,她这才轻轻扯着清灵甜美的嗓子,唱起了一首童年的歌谣。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天里,夏天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勇敢去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突然,萧淮的手臂猛然动了动,像是想去抓到什么。
楚凝还以为他醒了,顿时住了口,她大胆地扭头望去,月光均匀地打在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他长睫低垂,眉头紧蹙,就像一个睡着了的神祇。
精致,脆弱。
萧淮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又回到五岁的时候,经历的那场溺水。
不过是一面小小的,平静池塘,却像死神般把他的脚狠狠向水底拽去。
他竭力扑腾着,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弟弟更快地沉下水。
“萧允,萧允!”
他口中呛满了水,却仍旧不放弃地呼救着。
但是最终,他也一并沉了下去。
在缓缓坠入湖底的时候,他突然止住了所有的慌乱,心境一片祥和,宛如包裹在一片柔软的云彩中。
他闭上眼睛,本来以为要就此堕入永久的黑暗中,没想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脚突然接触到一片结实的土地。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仿佛刚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
五岁的萧淮不解地环顾周围,沿街一片白墙青瓦的房屋,古色古香,和京城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淮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他只看到一双白色的小皮鞋和一段莹白的小腿站在他面前,甜软的女声笑意盈盈:“你是谁家的小孩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萧淮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抬起头,“楚凝?”
阳光太烈,他看不清女孩的脸。
萧淮猛然从梦里惊醒过来,怀中一片虚空的风,温软的小人儿早就趁着他睡着,悄悄地跑了。
月色如银,风从没关好的窗户里吹进来,猛烈抖着白色的遮光帘,就像一团幻影。
萧淮喘着粗气站起来,从床头柜最底层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木头小盒。
盒子里面是一枚镶嵌着质地不太好的猫眼石的银戒,仿佛摆放了很多年了,银色的质地有点暗淡。
那年,他出院后,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枚戒指,当时他太小,零用钱不是很多,这枚戒指只花了两百多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只是冥冥之中好像总记得,他答应要送给某个人。
他拿着木盒,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那张颠倒众生的颜笼罩在月光里,如同古老传说里的妖。
萧淮的表情却是难得的失控,他的心砰砰跳个不同。
想起来了。
他五岁的时候,和三岁的弟弟萧允去河边玩水,结果双双掉进河里。
萧允死了,他昏迷了两个月。
他总觉得那两个月,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对,就是方才梦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