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骑兵毫无犹豫切入比自己多上不只十倍的白鹿之子攻势之中,银白色的装甲在太阳底下正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切碎了白鹿之子引以为傲的力量,而待在树顶上观战的罴狩见证了这一切。
面对这样的结果罴狩感到动摇,然而真正让他动摇的并非是白鹿之子战败一事,而是另一件让他更加感到惊骇的事。
──银白的骑士。
──人骑在马背上,然后披上盔甲?
不对,那不是人,更不是战士,在那里没有人类存在的空间,
让罴狩感到恐惧的无疑是这件事。
──战场上肆虐的不是人,银色的怪物将人与马匹吞下,当成了使自己能够活动的内脏,然后在战场疯狂的屠戮武功彪炳的战士。
──面对专职杀戮的怪物,战士毫无用武之地。
在此时,罴狩才终于明白自己心中那对外来者不满的感觉是为何物。他称这些敌人是懦夫,不敢正面应战,可现在他却发现在胆怯是自己。
白鹿之子在森林中是最强大的,却被这些身负银色甲胄的怪物所吞噬,这将代
表他们身为战士的荣耀已经到此为止,必须承认,一个人是无力的,荣耀是不存在的,骄傲毫无立足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处于森林一隅弱者的妄念。
意识到这一点,罴狩突然感到有些晕眩,在他眼中自己那无法再活动的手臂似乎开始蠕动,渐渐化作某种既不熟悉也不陌生的物体,某种红白混合的肉块,又或者是深红色的脏器,紧接着,这股感觉渐渐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每根手指。
罴狩感觉自己也变成了某种东西的内脏,
军队的、家族的、部族的、森林的,像是脏器又像是又像是血液,或是某种更细小的东西,此时罴狩忽然发觉本来以为存在的东西似乎不存在:“一个人”并不存在。
再接着,罴狩想起了自己还处于幼小时,与其他人打架的记忆,那时的他已经十分了不起,拥有着战士的天赋,光凭一双拳头就能打倒数个比自己要高大的人,回忆中那样的他无比的纯粹。
然而,是从何时拿起武器?
然而,是从何时穿起盔甲?
然而,是从何时依
赖他人?
原来,早已经被怪物给吞下肚了。
罴狩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温度,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的光线却异常刺眼,握住树干的手开始发抖,踏在树枝上的脚掌逐渐瘫软无力,无法再继续使力,没有办法继续攀在树梢上,不知何时,他的脸色已然一片惨白。
“好热……”
微微呻吟,罴狩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瞬间,人从十几楼高的树顶坠下,而在坠落的瞬间,他所见到的是海盗一方高高扬起代表投降的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