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映蓉仍然不放弃,她的额头已经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磕头和哀求:“大人,请您行行好,让我见见太后吧!”
京兆尹皱了皱眉,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但君命难违。
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来,看着洪映蓉的眼睛,缓缓说道:“老夫人,薛大小姐此去西戎,若能保得老夫人和大公子还有其他人的性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这条命,我可以不要!”洪映蓉一声嘶吼,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仿佛要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去争取那渺茫的希望。
“犯人逃狱了,快抓回来!”京兆尹大声命令道,顿时狱卒们纷纷行动起来。
洪映蓉明明已在大牢中煎熬了两天,身心俱疲,油尽灯枯,还亲眼目睹儿子和孙子接连丧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然而,在这一刻,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用尽所有再做最后拼命一搏。
“放开,春儿,放开她!”洪映蓉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拼死要将女儿拽回来。
猛然间,阴影角落处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似男似女,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夫人,可别舍不得啊!您刚没了一个王妃,这不,又有女儿要当王妃了!薛家真是福泽绵长,好事连连呢!”
洪映蓉双眼血红,愤怒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内侍监衣袍的人影从阴暗处缓缓走出。
那人是太后慈安宫的陈锦陈公公,他此刻周身没了往日的卑躬屈膝,细长的双眼中充满了阴鸷与狠厉。
“太后懿旨已下,但凡阻碍荣宁县主和亲者,格杀勿论!”陈锦冷冷地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谁都知道陈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平日里他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太后的意思,轻易得罪不得。
然而此刻,御林军和狱卒们却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们虽然敬畏陈公公,但更清楚这诏狱的规矩和历史。
这诏狱之中,曾经关押过无数身份显赫之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被定为反贼、奸佞的罪犯。
他们中有的最终获罪受罚,有的却得到了赦免,无罪释放。
而这位兴远侯老夫人,虽然眼看着子女各个遭难,但至今她本人并未被定下任何罪状。
这一情况,让在场的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陈锦见众人迟疑,细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他提高了声调,声音刺耳:“怎么?咱家的话没人听倒也罢了,太后的话,你们是有几个胆子,敢当作耳旁风?”
这话一出,一名热衷于钻营晋升的御林军,急切地想要表现,慌忙冲上前来,粗鲁地拉扯着洪映蓉。
“放开我,我是兴远侯夫人!”洪映蓉愤怒地挣脱着。
但那名御林军眼中只有向陈锦邀功的念头,他心无旁骛,只想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忠诚和能力。
情急之下,他不顾一切地从腰间抽出佩刀,一道寒光在空中划过。
洪映蓉突然感到喉咙处划过一丝冰凉,她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但已经晚了,渐渐的,她感到一股温热从指缝间渗出。
狱卒们见状,急忙松开她的双手,慌乱地往后退去。
洪映蓉无力地跪倒在地,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双手无力垂下,眼皮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眼前景物逐渐变得朦胧,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越拖越远。
女儿的凄厉惨叫声,在她耳中渐渐化为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
武隆七年,正值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之时。
天际间,春雷滚滚,阵阵雷鸣如同天神的战鼓,震撼着每一寸土地,也震撼着洪映蓉的心。
侯府的般若堂内,洪映蓉跪在玉雕观音像前,手中紧拽着一串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中闪烁着不可思议与深深的震惊。
她记得前一刻自己在诏狱中命丧黄泉,但没想到竟会在这样一个清晨,恍惚间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回到了侯府的佛堂。
那一刻,洪映蓉以为自己是魂归故里,来此结束最后一丝与尘世的缘分。
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了满院飘舞的白布经幡上,曾经熟悉的场景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看到那些昔日里忙碌于庭院中的丫环仆妇,让洪映蓉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在府中为老侯爷薛勇淮守灵诵经的时候。
然而,诏狱中的那段记忆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一时心乱如麻。
洪映蓉就在般若堂内,静静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理清思绪。
此刻,守在门外的内院大丫环含巧,眼尖地看到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从远处的游廊上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食盒的老妈妈。
含巧立刻放轻脚步,小跑着迎了上去,一张脸急的皱成一团,仿佛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赵嬷嬷,您可来了!”含巧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刚才那两声春雷可把我吓坏了,老夫人在佛堂里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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