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远见妻子杨氏正在训斥女儿,便出面充当和事佬,劝解道:“夫人,别太生气,荷儿还小,可以慢慢教她。阿爹刚吃了汤药,听到这边有吵闹声,特意过来看看。”
杨氏见到公爹前来,立即上前行礼,并自责地说:“打扰到阿爹休息了,是儿媳的不是,我也是因为担心荷儿,所以说话急了些。”
乔三河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脚步颤颤巍巍,这让杨氏更加愧疚,也顾不上对女儿继续说教,赶紧请老太爷上座。
乔三河在落座之前,偷偷地向小孙女乔荷鸢递了个眼色,祖孙之间无需多言,默契已在心间。
乔荷鸢机灵地眨了眨眼,随即乖巧地开口:“方才荷儿对母亲有所冲撞,理应受罚。我这就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向列祖列宗请罪。”
话音刚落,她便提起裙摆,转身匆匆往外走,那模样活脱脱像是一只急于逃脱的小鸟。
“诶?我还没说完呢。”杨氏看着女儿就这么溜了,不满地说道。
“好了,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乔三河摆摆手,息事宁人道。
杨氏看出乔老太爷就是偏袒乔荷鸢,一时没忍住,直言不讳:“父亲,恕儿媳直言,姜家和乔家亲上加亲也是一桩喜事。您不帮忙向姑太太说和说和,反而袖手旁观。”
丈夫乔明远在旁脸色一沉,斥责妻子:“怎么能这样和父亲说话!”
乔三河伸手制止了他,说道:“大娘子也是关心则乱。”
他接着解释:“当年明逦嫁入姜府,是因为我和姜家老太爷之间的一段渊源。姜家是书香门第,家风端正,这桩婚事的确无可指摘。”
老太爷口中的明逦,指的正是姜家二夫人乔氏的闺名。
“然而,在高门大户中生活,并非仅仅关起门来过得顺心就足够了。这些年来,明逦所受的委屈,你难道不清楚吗?”乔老太爷看向大儿媳,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杨氏听后,默不作声,她自然清楚个中原委,因为连她自己以及家中的几位妯娌,在官眷间的交际应酬中,都常常备受冷落。
这种冷落也影响到了子女的婚事,使得无法事事如愿。
儿媳们只能挑选京城中等人家,而女儿们也难以嫁入有爵位的府邸,尽管女婿都是有功名的青年才俊,但心中总难免有些不甘。
如今杨氏就剩乔荷鸢的婚事没有着落,自然要好好为她筹谋。
“荷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对她严厉,只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杨氏眼中闪烁着不甘,她的愿望简单而纯粹,无非是想让女儿能够过上幸福美满、风风光光的生活。
乔老太爷听了儿媳的话,心中也明白她的苦心,轻声安慰道:“我这把老骨头还顶着提司的官职,你暂且放心,我这个做祖父的,自然不会让荷儿将来受委屈的。”
杨氏一听这话,立刻转忧为喜,脸上泛起笑意,她深知老太爷的谋划,必然比她这个深闺妇人所能想到的更为周到。
深夜,乔府家祠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乔荷鸢手捧一本《洗冤录集》,神情专注看得入迷,一字一句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恨不得将每一个字都镌刻在脑海之中。
脚边是那个本该被烧掉的小木匣,匣子里的蟾蜍发出几声呱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太爷乔三河从自己住的院中缓步而出,精神矍铄,全然不见平日的老迈孱弱,他手里拎着一个古朴的藤条箱子,步伐稳健地走进家祠。
乔荷鸢听到脚步声,心中一惊,以为是母亲杨氏来了,她慌忙将手中的书藏到蒲团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女儿不孝,顶撞母亲,今后定当谨言慎行,孝顺长辈。”
祖父乔三河站在她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早就看穿了乔荷鸢的小把戏,此刻故意板起脸,玩笑道:“你这藏书的动作倒是熟练得很啊!”
乔荷鸢听到是祖父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转身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阿爷,您来了。我还以为是母亲呢,吓我一跳。”
乔三河哈哈大笑,指了指她藏书的蒲团:“你这小丫头,真是机灵。你读的这本《洗冤录集》可是咱们乔家的传家之宝,当年还是你曾祖父亲手抄录的。你能如此用心研读,阿爷甚是欣慰。”
乔荷鸢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灰心的神色,“可是阿娘不会同意我当仵作的,阿爹也是如此。”
乔三河对着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长叹一声,“你阿娘自然是希望你能嫁入高门,有个安稳的生活。但你若真心想要走上仵作这条路,别说门当户对,恐怕就是嫁人也都会成了难事。”
他心中明白,如今孙辈们都已读书入仕,仵作这一行讲究的是父子相传,恐怕到了乔明远这一辈,家族的传统就要断了。
然而,祖宗庇佑,让他家又出了个有此志向的孩子,可偏偏是个女娃。
这条路,她若是想要走下去,简直是难上加难,险之又险。
乔荷鸢低头不语,好在她天性乐观,很快又期待地说道:“阿爷,你上次说要送孙女的东西带来了吗?”
乔三河看了看手中的藤条箱子,目光再次转向祖宗的牌位,心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