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走到沈今竹面前停下,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下午拉着沈今竹上车的小沙弥忙说道:“他走路太急,摔伤了——”
兵士打断道:“叫他自己说。”
沈今竹一口气说道:“肚子疼着急拉屎走路太急摔伤了。”又主动挽起袖子把手腕的伤口也亮了亮。
兵士暗想,要找的是一个贵族千金,这小沙弥说话粗俗不堪,长相又普通,应该不可能是要找的女孩子,
兵士放了十三个小沙弥进后门,命车夫打开菜筐和米袋,个个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夹带可疑之物,甚至趴到地上看了看车底,这才放骡车进去。
车夫在前面驾着骡车,命十三个小沙弥小跑着跟上,辗转停在寺庙大厨房门口,一个中年大胖火头僧早就在此处焦急等候了。见车夫来了,跺着脚道:“以后我干脆改叫你祖宗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巧僧连食材都凑不齐,这些香客个个都是权贵,个个都要吃上等的罗汉斋,你这菜再不送到,耽误了晚饭,住持怪罪下来,我这和尚也做不了了,干脆还俗去山下开素馆子去。”
车夫说道:“我们的菜行早上都送了四车菜蔬了,这一车是预备明天的,怎么还不够?”
火头僧说道:“平日肯定还有多余,只是这几日香客多、口味又挑剔,这青菜只能要最里头三片嫩叶,你说说哪里够?明日菜蔬加一倍送过来。”
车夫允诺,正欲带着十三个小沙弥去见管事,火头僧阻拦道:“都别走,先留在这里帮帮忙,人多做得快,外头都快要催菜了。你们仨摘菜,你们四个洗菜,剩下的挑水劈柴往灶台送柴火!”
沈今竹手腕有伤不敢碰水,胳膊也没劲,就在灶台前送柴火,这寺庙大厨房有足足三十余个锅灶,最大的锅比洗澡盆还要大两倍不止,最小的锅拳头大小,是紫砂做的,里面熬着上等的罗汉斋,散发着诱人的食物气息。沈今竹一个人应付五个这样的紫砂小灶,只能看、闻,却不能吃,沈今竹心理扭曲变态的恨不得揭开盖子往里头啐几口。
那火头僧过来查看菜肴的火候,每一个都揭开盖子尝了尝,从上头端走三个紫砂罐子,命人赶紧送去静室那些大人物们享用,沈今竹往炉灶里头塞了一把树枝,火头僧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怎么刚来就烫伤了?从那里弄的芦荟汁?”
常年在大厨房做事,是烫伤还是擦伤比兵士的眼光毒辣多了,被火头僧看穿了端倪,沈今竹眼珠儿一转,说道:“我笨手笨脚在灶上烫的,看见蔬菜筐子里有芦荟,就撕了点涂上去。”
“你倒也机灵,知道芦荟有这个用处。”火头僧扔给沈今竹一个盐罐般大小的瓷罐子,说道:“新手在大厨房做事,这事常有,涂上芦荟好的太慢,没有这个管用,得空就往上抹一点,两天就结痂。”
沈今竹谢过了,那火头僧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但他今日实在太忙了,没有精力细想一个刚进来的小沙弥,很快抛在脑后。
沈今竹在热火朝天的大厨房思忖着如何接近怀义,差点真被灶火撩了一下,忙完了这阵,天都黑了,火头僧扔给这群小沙弥一人一个大木碗,说厨房的剩菜剩饭随便吃,唯一的要求是吃多少拿多少,不准扔掉浪费。
小沙弥们都去争抢贵人们吃剩的罗汉斋,只有沈今竹停在原地——她实在不愿意碰别人口水沾过的食物。沈今竹盛了一碗白饭,夹了锅里几个素卤味并一碟子酱菜吃了,或许是饿了,觉得饭菜味道居然比瞻园的要好。
夜间小沙弥们宿在一个院落里,居然不是睡大通铺,而是两个人分到一个小房间住着,床上放着两套簇新的僧衣僧鞋。院中有一口井,小沙弥们个个脱得光溜溜围着井提水洗澡,一群小雀在巢间尖叫跳跃,很是聒噪。
沈今竹借口手腕脸上不能碰水,远远避开他们,猫在自己铺上呼呼大睡,醒来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了,鸡鸣寺响起子夜钟声,时间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沈今竹的生日,母亲的忌日。
沈今竹悄悄起床,走到井边沐浴更衣,还要小心手脸的伤口不要碰到水,夜风袭来,沈今竹冻得抖抖簌簌,好在圆慧给她剃了光头,不用洗头发,省了不少事。
洁净身体,穿上簇新的僧衣,沈今竹以极其虔诚的姿态对着西南方跪拜,三叩首,这是她母亲坟墓的方向。到今日,她就九岁了,母亲也离开她九年。她设想过好多过生日的场景,就是没想到居然是在逃亡。
沈今竹回到房间,刚躺下,隔壁床位的小沙弥突然开了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骗我?火头僧说你是烧伤,你对我说的是擦伤,那荒郊野外的,你从那里弄的火?你弄火做什么?晚上我提着食盒给外头守卫的士兵送饭,这些士兵议论说太子湖起火了,一个小岛烧的干干净净,是不是和你有关?”
沈今竹完全忽视了小沙弥所有的问题,恼羞成怒,目光喷着火,跳到小沙弥的床上,掐着他的脖子低声喝道:“你有毛病啊,半夜偷看别人洗澡!”
小沙弥直翻白眼,双手奋力掰开沈今竹掐在脖子上的手,沈今竹手腕本来就有烫伤,被小沙弥按到伤口,立刻松开双手,顿时疼的直落泪,小沙弥见沈今竹抱着手腕哭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