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钱子这个东西,是治病的药材,也是害人的毒【药,和□□一样,官府对这些药物管控都非常严格,药铺购入卖出都要登记数量和购买者的姓名。马钱子中毒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弓角反张,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往反方向收紧颤栗而亡,因死相恐怖,所以此药也叫做牵机。
刘大人命众铺头衙役去各大药铺查马钱子的售卖情况,打听最近买药人的姓名和长相,金陵城如此之大,药铺林立,这种找法如大海捞针一般,曹核觉得没戏,但也无可奈何,他对沈义斐说道:“沈大哥,这个人从赌坊诸人的描述来看,好像大有来头,挺有本事的,为何前脚弄死了赵管事父子,后脚就被人毒死在客栈?背后之人动因何在?难道也是为了灭口?”
两个仵作正在验尸,并填写尸格,沈义斐低头再一次翻检着死者身前穿的衣服鞋袜,遇到有夹层的,都用剪刀剪开了,一点点翻出来对着太阳细看,听曹核问话,他指着门板上摆放的钱袋和一块贵重的西洋怀表说道:“财物都在,排除谋财害命;马钱子剧毒,味道也不好,若是混在茶水中,入口就能吐出来,而死者咽喉口鼻并没有强行喂食的痕迹,这说明要么他是自杀,要么杀他之人蓄谋已久,将马钱子混在某种味道辛辣的食物中哄骗他吃下去了。至于吃了些什么,要等仵作切开胃囊才能知晓。”
这时刘大人走过来了,说道:“本官刚才查验了死者生前住的房间,他的行李都已经装进包袱和箱笼里了,看起来是要匆匆离开的模样,所以此人应该不是自杀,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是没有心情收拾行李的。”
曹核一拍脑门说道:“八成就是灭口了!他帮着赵管事赎身,还雇了马车载着父子两个回家,在树林里动手杀了他们,但是慌忙之中把他的客栈钥匙弄丢了,他的同伙觉得他已经暴露了相貌和住址,就干脆下毒将他处决了事。”
沈义斐沉吟片刻,说道:“曹核说的有道理,他杀了人回到客栈,却摸不到钥匙开门,店小二回忆说他是去了大堂找掌柜的要了店里存的钥匙开门,还赔偿了丢钥匙的钱,但是店小二说,从他一身泥浆的回客栈,到寻钥匙上楼,甚至到后来要店小二送一桶热水洗澡,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他住了快两个月,也从来没有访客来客栈找他,那他的同伙从何而来?而且还在他的食物中下了毒?”
曹核从今早得知璎珞被应天府衙门的人带走时,就满脸的戾气,他呵呵冷笑道:“客栈人多眼杂,且鱼龙混杂,几个店小二和掌柜的怎么会留意那么多?可能有访客随他来客栈,店小二他们都没有发现而已,但若是说都没有人看见,我也不相信,总有人看到了什么,只是没往心里去,或者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都说不知道、不清楚、没看见,蒙混过关,我再去问一遍,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东西来。”
汪禄麒也点头说道:“对,把这些人交给我们锦衣卫审问,再严实的嘴都能撬开,我们总不能等他们良心发现自己说吧。”
曹核和汪禄麒受到“家族渊源”的影响,跟相信棍棒底下出实话,真相是要在“千锤百炼”中得到,于是客栈很快就哀嚎一片。
沈义斐听得闹心,拿着棉絮塞了耳朵,开始检查死者身前戴着的四方平定巾,这个用乌纱和竹子糊的帽子在明初的时候是四四方方、差不多一拳头的高度,和妇人头上戴着的狄髻一样高矮,两百年后,无论是男子的四方平定巾还是妇人的狄髻都自发的“生长”起来了,狄髻越发高耸削尖,就像头上顶着一个春笋似的。形象一点说,就是明初的时候,妇人狄髻就像是一个倒悬的无线wifi的信号,刚开始信号不好,只有两到三格,显得低矮平滑。到后来wifi信号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尖,到现在已经是满格了。
男人的四方平定巾也是一样的,如雨后春笋般生长着,到如今已经高的快到了狂风一吹就倒的地步,远远看去就像顶着一口书箱。初始只有读书人才能戴此巾,后来庶民百姓商贾之流也纷纷效仿,有古板的士大夫纷纷叹息“礼乐崩坏”。
沈义斐拿出尺子量着死者四方平定巾的高度,得出了一个令人乍舌的数字,居然有十八寸那么高!沈义斐觉得奇怪,说道:“我回金陵有两个月了,在京城也住过一个半月,均没见到如此高的四方平定巾,这应该是从外地传进来的吧。”
刘大人说道:“我初来乍到,以前的四川的时候,也没见谁戴这么高的头巾,师爷,你去寻一个帽巾店的掌柜来,让他认一认此头巾出自那里。”
客栈不远处就有一家帽巾店,掌柜被带到了客栈,此时两个仵作正隔着屏风在后面解剖尸体,确认死者死于马钱子之毒,眼睛虽看不见,但是开膛破肚的声音深深入耳,已有阵阵尸臭传出了、从客栈处传来阵阵惊恐的喊叫,正是锦衣卫在审讯逼供,加上此时阴天日光晦暗,此情此景犹如在阴曹地府之中。
帽巾店的掌柜差点吓的尿裤子了,刑名师爷把高耸如云的四方平定巾递给了他,掌柜仔细看着帽巾的做工和材质,还有那惊人的长度,说道:“这个头巾用的不是普通的乌纱,而是用天鹅绒织成的鸟布做成的,鸟布细密,雨淋在上面,就像落在荷叶上似的,咕噜噜的从鸟布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