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宝船厂和火药厂,都属于工部的绩效,这无疑对工部有利,尚书王首辅乘机争取资源,立刻反驳说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山河破碎,存那么多银子也是喂了红毛番,便宜了外人。”
兵部于阁老也点头说道:“打仗本是最耗银子的事情,尤其是现在的海战,拼得就是战舰和火炮,和陆战截然不同。大明九边重镇,主要防的是蒙古人入侵中原,现在配备的火炮和工事足够用了,但是在海防方面我们差红毛番太远,何况新崛起的英国人比红毛番力量更强大,这个银子省不得。”
钱阁老愤然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的太仓银禁不起你们瞎折腾!我刚才粗粗算了一下,倘若按照余阁老所说的,增加六个宝船厂,两个火药厂,从材料到人工,每年所需的银子和大明官员的俸禄银子差不多,户部每年的税收和支出基本是持平的,遇到灾年、荒年还要开仓放粮,倘若增加宝船厂和火药厂,就意味着明年官员的俸禄银子发不出来,都要去喝西北风!那时岂不是天下大乱!”
在座的大臣平日里基本靠的都不是俸禄银子过活,但混到这个位置,还不至于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等话来,毕竟那些冷衙门还有清廉的官员靠的都是俸禄过活,不说别人,就拿兵部尚书余阁老举例吧,他真是铁骨铮铮,清廉如水,哪怕是有人送银子给他,他都不会拿到家里享用,全部用于兵部的各种事宜上去了,一家四口住在御赐的大宅子里,只有一个老妈子做饭,小丫鬟打杂,家里针线活计全是于夫人和女儿亲手做的,于阁老的官袍破了,没钱做新的,也是于夫人亲手缝补,家常女红肯定比不上江宁织造绣工的手艺,所以官袍看起来很寒酸别扭,沈今竹看不过眼,叫尚衣局送了一套四季的官袍和常服。
所以钱阁老此话一出,最强烈要求扩建的余阁老也无话可说,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沈今竹这个大金主。这些人都晓得沈今竹仗义疏财,用私房钱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大事,比如宝船厂的盖伦战舰图纸就是沈今竹献的、比如葡萄牙独立运动背后有沈今竹的欧洲资本在暗中支持,辖制西班牙,给了大明喘息之机、比如配备的加农大炮铸造工艺也是她买回来的。
沈今竹长叹一声,说道:“哀家自从进宫,就一直有折子说哀家是日月商行的幕后老板,说哀家于民争利,鱼肉百姓。一有事呢就要巴巴的看着哀家掏银子,钱阁老,哀家和你一样委屈,这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这下连脸皮最厚的王阁老都有些不自在了,这种折子他写了不少,他觉得沈今竹既然嫁进皇家,成为一国之母,就应该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交出来,哪能留有私财呢。不过他也很清楚,一旦日月商行成为皇店,由太监们控制管理,估摸两三年就蛀空了家底,图有其表罢了,他每年都摇旗呐喊,就是为了弹压沈今竹,添添堵罢了。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怀恩说道:“太后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撑起一个火药局都很困难,谁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海事攻防和官员的俸禄都一样重要,两样都不能省。太后和宫里已经省得不能再省了,如今宫里人口少,都素行节俭,每年宫殿维修、衣服首饰,还有养活宫人内侍的银子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再省下去,皇家的颜面都没了,天威何存?节流不如开源,为今之计,只要从开源上想办法。”
司礼监是用来牵制内阁的大杀器,怀恩是两朝的掌印太监了,已经还执掌过东厂,其威望资历连内阁首辅王阁老都要忍让三分,户部尚书钱阁老心中暗道:省下的银子难道流入我的腰包里不曾?当然知道开源好啊,站着说话不腰疼,开源头说白了就是要加赋税,赋税高了肯定惹起民怨、民变、甚至滋生土匪盗贼,到时候平叛灭寇要不要银子?想当年倭寇之乱时,国库是年年亏空啊。
沈今竹似乎猜出钱阁老所想,说道:“钱阁老,大明赋税最大的一块来自哪里?”
钱阁老说道:“来自商税,自从海禁之后,这几年牙税还有海关的税收增长最快,大明水师重建的
银子几乎都来自海关的各种税收。”
沈今竹说道:“哀家看过这几年的户部文书,大明并非白银出产国,但是大宗货物买卖主要是用白银交易,一条鞭法也将农业赋税全部改为交白银;而自从开海禁之后,我们的货物很受欢迎,大量的白银流入大明,国库也为之充裕起来。农民赋税已经不轻了,百姓有田地垦种,能吃饱肚子,时局才会稳定。所以若要开源,不能从农民那里动手,况且前几年英宗为了推行红薯的种植,下令免除新开垦的红薯地的赋税,红薯年年丰收,已经成为最便宜的粮食。倘若贸然加赋,农民会大量减少红薯种植,以改种收益高的庄稼以交赋税,一旦遭遇灾年,没有红薯救济,他们就又要饿肚子了,饥饿会爆发民变、会滋生瘟疫,强行加收的赋税很快就又填进去平乱赈灾了,乃杀鸡取卵之举,有祸国之患,不可取。”
“所以从这几年时机情况来看,最有效、最现实的办法,还是要从海上贸易做文章。从海澄县成功解禁开始,海上贸易慢慢解禁,天津、广州还有杭州三个城市也开始了自由贸易。这是不够的,南直隶的松江府、泉州府等经济重镇从明年起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