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记得很清楚,当初高育良从讲台走到政坛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短短几年时间,为什么就老了这么多?
“高书记,人我带过来,你们聊。”张锋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病房内只剩下了高育良,祁同伟,还有侯亮平。
“高老师,我给你剥一个香蕉吧?”
“老师不想吃东西。”高育良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侯亮平身上,“亮平啊,你怎么又胖了?”
“没有啊,我一直都这么胖。”
“胡说,在大学时,你顶天不会超过130斤,现在……啧啧……有200斤了吧?”
“老师,咱能别说这个嘛。”侯亮平嘟起嘴,“香蕉剥好了,你不吃,我吃了。”
“你也别吃了,太胖了,容易血糖高。”
“我有办法对付血糖。”
“什么办法?”
“不量它,它就不高了。”
“你这是掩耳盗铃。”高育良摇摇头,“亮平,看看你学长,再看看你,控制点身材,有益无害。”
“哦。”
侯亮平还是听话的,高育良让他别吃香蕉,他就把香蕉放了下来。
可一会儿,他又待不住了。
“老师,你和学长先聊,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过来。”
“去吧。”
走出病房,侯亮平找到了张锋,“张支队,走,我请你喝可乐。”
“我不喝那玩意,容易血糖高。”
“不量它,不就不高了。”侯亮平一把搂住张锋肩膀,“你今天请我吃饭,怎么我也得表示一下,走走走……咱们喝可乐去。”
就这样,当侯亮平也离开后,病房只剩下了两个人。
祁同伟查看了一番高育良的伤口,轻声道:“高老师,你这伤口,没两三个月好不了啊。”
“无妨。”高育良摆摆手,“比起牺牲的同志,我这都算幸运的了。”
“老师,后悔来滇南吗?”
“不后悔,更不后悔来到前线。”高育良幽幽道:“其实,滇南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只要不靠近边界线,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安全的。”
“可临山市就靠着边界线啊。”
“所以,才任重而道远呀。”高育良吐出一口浊气,“同伟,你去真正的边界线看过吗?”
“没有。”
“那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尤其现在这个动荡时期,墙的另一面,全是人,挤在一片,黑压压的,他们太想越过边界线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严防死守。”
“缅北那边很乱?”
“非常乱。”高育良拿下眼镜,缓缓道:“你站在边防线上,不出半个小时,肯定能听见枪炮声,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缅北人想寻求庇护。”
“寻求咱们庇护?”
“对。”高育良由躺姿,变成坐姿,“同伟,别心疼老缅,他们不值得,甚至可以说是罪有应得。”
“我刚来临山市时,看到他们也觉得可怜,可我们了解他们做过什么时,感觉杀了他们都不过分。”
“咱们国家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不珍惜,还把埋葬志愿军的地方,盖成了猪圈和厕所。”
“每一个偷渡过来的人,都是带着目的的,他们就像一朵罂粟花,看上去好像很柔弱,实际上阴毒的要命。”
“人口买卖知道吧?都是他们干的。”
“我这一次受伤,主要原因就是打击了一群贩卖人口的团伙。”
“这个团伙用高薪欺骗国人去缅北,然后再实施绑架勒索。”
“其中一个国人,原本都逃了出来,可就相信了当地的居民,结果被出卖了,再找到他时,已经身首异处。”
“一群腌臜。”
说到这,向来儒雅的高育良,开始了咬牙切齿。
祁同伟也陷入沉思。
他一直都知道边界线上乱,可没想到这么乱,更没想到,缅北那些人,竟然会把埋葬志愿军的地方,建成了厕所和猪圈。
当真是一群牲口。
不值得同情的牲口。
“老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伤好了还继续留在滇南吗?”
“当然。”高育良毫不犹豫道:“比起汉东,我更喜欢滇南。”
“有挑战性?”
“也不全是,梁书记说过,舍得一身剐,方能干政法,我只是觉得找到了自己干政法的意义。”
“那吴老师呢?她同意你一直待在滇南吗?”
“她……”高育良眼角出现一丝波动,接着意味深长道:“同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祁同伟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我就是好奇,你一直待在滇南,吴老师没有意见吗?”
“这倒没有。”忽然,高育良就垂下眸子,“人呐,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这段时间我和你吴老师联系的很少,她或许不理解我,但无所谓了,人生在世,不可能所有人都理解你。”
“老师,你觉悟真高。”
“高吗?”高育良笑了笑,“比起年前牺牲的公安厅长,我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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