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华裳看着忙忙碌碌的几人,只觉得眼眶又酸又涨:林嬷嬷、春燕和夏蝉,都是从廖家跟着她到袁府的。
前世她给了所有陪房和陪嫁丫环的卖身契,放了她们离府。
林嬷嬷虽万般不舍,到底有儿子儿媳和孙儿需要顾及。
流放之前会抄家,所有家眷除了一身单衣,什么都不能带。
连发髻都只能用布条绑着。
北地极寒,这样单衣薄衫的,只怕一个冬天都熬不过。
林嬷嬷带着儿子儿媳,买了过冬的棉衣和干粮,赶了几十里路,将东西送到廖华裳爹娘手中。
就是靠着这些棉衣和干粮,廖家人才没有全都冻死在流放的路上。
春燕、夏蝉不肯走,一直跟着流放的队伍,始终护在廖华裳身边。
还多次替她挡下押解官兵的亵侮。
可惜啊,在祖母和母亲相继离世之后,春燕和夏蝉也先后染上时疫,没多久便也跟着去了。
小丫头送了热水进门,春燕拿了干净的帕子,沾着热水,小心翼翼擦拭着廖华裳的手腕。
廖詹事一家被抓入狱的消息传入府中,夏蝉便出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
廖华裳挥手让服侍的小丫头退出去,小声对春燕说道:“春燕,你把我的店铺田产契约拿来我看看。”
春燕抬头,难掩眼中的惊诧,“夫人,全都拿过来吗?”
夫人一进怡心院正房,春燕跟别的丫头都被打发了出来。里面发生了何事,她并不知道。
为什么夫人会受着伤从房内走出来?
为什么夫人一回来就要店铺田产地契?
林嬷嬷也忍不住看向廖华裳。
廖华裳不打算避着她们,而且后面的事,也需要几人帮她打掩护,“廖氏族人流放已成定局。流放之地苦寒,我想将铺子卖掉,为爹娘兄长他们准备一些物资和人手。”
春燕眼睛转了转,突然小声说道:“夫人莫不是,也想跟着去吗?”
不然突然卖铺子做什么?
夫人的私房银子还有几万两,多少物资买不到?
不至于要到卖铺子的地步。
既然夫人决定卖铺子,那就代表着,她不打算留在伯府里了。
廖华裳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春燕想了想道:“婢子是夫人的丫头,自然是夫人说什么,婢子就做什么。反正婢子这辈子,都会跟着夫人您。”
林嬷嬷却是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喝斥春燕,“你个小蹄子,胡吣什么?!夫人和伯爷日子过得好好的,跟着谁?要去哪?”
春燕脖子一缩,委屈地瘪了瘪嘴。
林嬷嬷狠狠瞪了春燕一眼,才收回目光,严肃地看着廖华裳,“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廖华裳轻声道:“夫君说,案子可能会诛连九族。那我爹娘和兄妹侄儿,也会被诛连。”
林嬷嬷问道:“九族?可能性有多大?”
廖华裳勉强扯了扯唇角,“九成。”
林嬷嬷叹了口气道:“若是这样的话,的确需要提前准备一些。伯爷那边怎么说?”
春燕神情有些激动,“嬷嬷还看不清吗?夫人手腕伤的这么重,那边可有人来过问一句?老爷夫人一旦被流放,夫人在府里,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平日里看着伯爷对自家小姐温柔体贴,她却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
反而伯爷对着那傅家小姐,肆意随性的样子,倒像是有几分真心。
当初求娶小姐时,伯爷曾经发过誓,此生此世,唯小姐一人。
小姐爱慕伯爷至深,整颗心都倾注在伯爷身上。
春燕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本就是不确定的东西,没得白白给自家小姐添堵。
今日,小姐母家遭逢大难,伯爷却如此待她。
可见平日里那些温柔小意,都是假的!
林嬷嬷却不赞同,“没有好日子过,也好过流放!”
林嬷嬷正色道:“小姐,容老身斗胆,多几句嘴。流放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且不说路途遥远难行,还有路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和意外。”
“流放之地,多是荒山野岭。流籍是罪民,人人可欺。小姐若是跟了去,老爷夫人才是真正断了后路。”
平日里林嬷嬷最是重规矩,自廖华裳成亲后,便不曾用旧时的“小姐”称呼过她。
如今突然改了称呼,那就是用奶嬷嬷的身份在规诫她。
林嬷嬷顿了顿,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流放的女眷,身不由己,任人欺凌……”
廖华裳想到重生前一刻自己的遭遇,脸色煞白,浑身忍不住簌簌发抖。
林嬷嬷叹了口气,拉过廖华裳的手放在掌心,压低了声音道:“廖家势败,伯府为自保,很有可能会辜负小姐。那时,小姐手里的陪嫁,就是最大的底气。”
就差没直接说伯府是靠着廖华裳陪嫁过活,只要有嫁妆在,就能拿捏伯府了。
“若是陪嫁没了,只怕小姐以后在伯府的日子,会更难过。相信老爷夫人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小姐的决定。”
这番话,前世的时候林嬷嬷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