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做家务,因为这能让我实时感受到自己在掌控生活,看着家里每天保持整齐干净,处处井然有序,总能获得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
刘淮却说这是病态洁癖,症状之严重甚至比刘大夫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不下去了,决定带我去串门,我也没问他去哪儿,我们一前一后穿过一片玉兰树林,又走过一片农田,到了两村交界处的刘畅家。
有些老年痴呆症的刘奶奶坐在院子外的一块大板石上晒太阳,见我们来了就嚷嚷道:“牛牛啊,小畅又不吃饭了啊,你帮我劝劝她!要是还不行的话,你就打电话给葛三,再叫他过来看看。”
这刘奶奶并不是很老,大概60岁出头的样子,说话挺有条理的,只是有些语速缓慢,总的来看不像老年痴呆,她的病症大概是间歇性的,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讲完一番话后,她就直勾勾地看着我,于是我只得打招呼说:“奶奶好。”
刘淮问:“小畅人在屋里?”
刘奶奶没有回答他,注意力还停留在我身上。
“哎哟,方家小媳妇,听说你让人强奸得了?真是太可怜了……你那疯病好了啊?”
刘淮不等她讲更多的话,直接拉着我进了院门,花园里有几只小蜜蜂静静盘旋,屋内传出缝纫机运作的声响。
刘畅正在缝制一些女仆裙装,见我们来了就高兴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她跑过来抓着我的手臂,“姐,你们怎么来啦?”
刘淮老气横秋地说:“怎么,我不能来吗?”
刘畅笑嘻嘻地对我说:“姐,你还是第一次来我家呢!你都不早点来。”
刘淮自顾自拿过一把椅子坐下,故作威严地说:“那你还不快去泡茶?”
刘畅吐了吐舌头,跑进边屋的厨房烧水,我也跟过来一起做准备。
借着泡茶的功夫,我问起刘畅的工作,她说这是刘淮给她找的工作,县城开发区的服装厂需要找些居家代工人员,要求会看图纸,能缝制裁剪好的衣料。
这倒是让我颇为惊奇,“可是你还未成年呀!技术就这么好?”
“哪里呀!”刘畅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刚开始我也不会,我哥临时送我去服装厂培训的,两个礼拜就合格了。”
“咱们小畅厉害吧?这就是天分!”
刘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靠在门口吞云吐雾,表情自豪。
“有些人去反复学了很多期,愣是不达标,这丫头一学就会,那缝纫技术……将来进监狱踩缝纫机也得是组长监工什么的!”
刘畅咯咯咯笑不停,走过去抽打他的膀子。
“哥!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
我们端着茶具回到门堂坐下,刘畅坦言自己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不用跟外人接触,也就省去了被人指手画脚当异类看待的烦恼。
刘淮一刻也老实不下来,从摆放成品的大纸箱里拿起一件女仆裙,说要让我做家务的时候穿。他总是没个正形,故意惹我生气。
我清楚自己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但还是假装愤愤不平地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刘大夫去!”
“要不搞一套情趣内衣也成,小畅经常接到那种单子……”
刘畅只在一旁捂着肚子哈哈傻笑,丝毫没有帮我解围的打算,我拿出手机作势要拨打刘大夫的电话,这才让他有所收敛。
“好好好,不搞不搞。切,多大人了还用告状那一套!”
就在我要收回手机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方天翼的来电。
[18]
关于刘畅的过往,可以说始终是个谜,即便是她最亲近的家人,也参不透她是如何由一个小男孩长成女人的。
她生于千禧年,08年金融危机那会她的父母乘坐长途大巴南下务工,大巴车在高速路上发生了车祸,三人死亡,多人受伤,死亡的三人当中就有刘畅的父母。
当时的刘畅刚上小学没多久,失去双亲让她哭得像个小泪人,但她还小,并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路对她意味着什么。
刘畅爷爷才50多岁,丧子后却一夜之间头发全白,身体每况愈下,还查不出病因,只是精神状态日渐变差,背也驼了,走路时腿也伸不直了,牙齿逐渐松动脱落,讲话口齿不清……
市里的各大医院都去检查过,也没个定论,只说是“小脑”或者“脑干”出了问题。
医生表示,这种病症要去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医治,而且费用方面至少得200万元打底。刘家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一笔钱,何况医生还说过:就算去医治了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好起来。
刘畅爷爷只能回家躺着,后来发展到了不能进食的程度,被村里人送进乡卫生院挂吊水维持。
爷爷快要不行了,刘畅还不到10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卫生院的花坛边上饮泣,她细皮嫩肉,白得像个瓷娃娃,一张粉嘟嘟的小脸配上乌黑柔顺的头发,既可爱,又可怜。她的身形比同龄孩子矮小,每当发觉有人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天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旁,随即开口说:“小畅,还在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