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到了天亮后终于控制住了,在那瞬间,曲觞楼坍塌,只剩下了焦土。
姬时屹的眼中充满了血,他拼尽了全力才忍住想要为那个女人死了而难过的冲动。
凛雁之于姬时屹,亦师亦友,亦是……仇敌。
她教他学识武艺,也喂他最烈的毒药,她为他做过好吃的糕点,也亲手碾碎过少年的脊梁。
元月抱着浑身颤抖的姬时屹,不断轻抚着他的后背。
她的眼眶也同样通红,回头望向那还会偶尔发出噼啪声的废墟。
这个为了报仇才活着的女人,追随着母亲走,或许才能解脱。
凛雁带着永远的秘密化为了灰烬。
她将无辜的姬时屹当作报仇的工具,只是因为,这是明泽帝最喜欢的孩子。
她恨姬黔,恨钟离慊,还有那个女人,一切的始作俑者——宛仪公主,全都是因为她,檀樊才会受那样的苦。
檀樊是宛仪的替身,明泽帝最想囚禁的,是他最爱的姐姐,但他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他将姐姐刚出生的孩子掳走,当作自己和姐姐的孩子,他对自己的姐姐,永远都存在着一丝怜悯和尊重,只会监视但永远不会破坏姐姐的生活,可是他对檀樊就是可怕的占有,将她的全部都搅得天翻地覆。
檀樊大人是这对姐弟的祭品,多么可笑的祭品!
凛雁将这个孩子偷出了宫,扔在了姬黔回京的必经之路上。
……
姬时屹手下的人处理事务非常利索,曲觞楼没造成什么大问题,姬时屹也回到了府中,在床上蒙起被子睡了一整天,谁也不见。
第二天,姬时屹在天刚亮时便出发去了皇宫,如今,他是摄政的异姓王,也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
“屹王殿下,您来了,皇上昨日未阅一本奏折,奴才有罪。”
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宫人的服饰,不卑不亢地向姬时屹禀告。
这是姬时屹在一众刚挑选入宫的宫人中找到的孩子,名叫随晟,沉静有礼,进退有度,应该是没落的大家之后,适合伴君。
“嗯,叫他出来。”姬时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掀起玄色衣袍,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动作利索且带上了一丝霸气。
“你是不是又说我的坏话了!”
钟离敏行穿着小小的常服,玄色的衣衫上绣着精致的祥云龙纹,他将杯子摔在了跪在地下的随晟身上,水洒了随晟满身。
随晟沉默不语,钟离敏行轻哼一声,带着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宫人祥圆走过了他的身边。
只是刚到了殿门口,一个阴沉沉的身影就像是乌云一般压了下来,钟离敏行有些心虚地抬头向上,身边的小宫人率先跪了下去,只看见姬时屹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冷冽得像是要将钟离敏行生吞活剥了一般。
“出去。”
姬时屹依旧看着钟离敏行,里面的随晟和身边跪着的祥圆倒是一溜烟地跑走了。
姬时屹一步一步地逼迫着,钟离敏行则是害怕地向后退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姬时屹关起了门,里面传来了小皇帝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戒尺打在肉上的声音。
“呜呜呜呜——”
钟离敏行一边哭着满脸抹着鼻涕眼泪,一边拿着长长的朱笔,坐在加高的凳子上看着奏折,小脸上全是可怜,时不时还用幽怨的目光偷瞄一眼姬时屹。
一转眼便到了天黑,钟离敏行终于看完了全部的奏折,累得都没有精力吃饭了。
这些奏折都是姬时屹筛选过的,大事姬时屹已经替钟离敏行处理过了,但是即使是小事,也是身为皇帝需躬亲的。
姬时屹离了殿,随晟立马将吃食端了上来,都是钟离敏行喜欢的。
“皇上,莫要哭了,用点晚膳吧……”
随晟用帕子为小皇帝擦着脸,钟离敏行一把抱住了随晟。
“呜呜呜——随晟,他是恶鬼!他打我啊……”
小皇帝一边哭一边嚼着点心,随晟就这样站在小皇帝的身边,一边为他布菜,一边哄着他。
“皇上,屹王殿下救您于叛乱的大臣刀下,怎么会害您呢……”
宫变发生得太突然,巫家麾下的大臣纷纷被捕,不乏一些狗急跳墙的乱臣贼子想要以小皇子的命要挟,但是他们那些蠢驴四体不勤,哪是姬时屹这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的对手?
夜里,姬时屹缠人得紧,掐着元月的腰不放手。
“白日里我见到了闻人家的人。”元月摸了摸姬时屹的头。
闻人家的人可能听说了这件事,几人自发地聚集到了京城。
“大多数人一直在江湖中当着游医,偶然听到了这件事,前来吊唁。”
“南风族人也都陆陆续续启程了,阿泫和阿意都在等我和他们回浮云海。”
姬时屹猛然抬头。
“你不是说再也不抛下我了吗?”他的声音委屈极了,就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小狗。
“当然。”
元月抱着姬时屹的脑袋,摸着那如丝绸般的头发。
“我听说,正月十八宜嫁娶……”元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听起来像在求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