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屯亲都朝着李家土房子围拢过来。
在李父病逝后,东北还没实行分田到户,李家只有寡妇宋兰花一人。宋兰花又不是五保户,家里也没体制内工作的亲戚,她独自拉扯8岁的闺女,家里还有个18岁的混世魔王儿子李居安。
可以说,李家是屯亲们避之不及的人家。
宋兰花是隔壁村人,年轻时候她有个邻居姐妹叫钱丁香,同样嫁进李家屯,嫁给了一个丁拐子。
丁拐子年轻时候原本不拐。他爹是外来户,十八岁闯关东,娶了屯里当地姑娘,他长的是年轻英武,相貌堂堂。丁爹生的丁拐子,一样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勤劳能干,身体像木柱子一样结实。屯的大队长总表扬他,就叫他丁柱子。
丁柱子能干,很快就娶了个隔壁村的钱丁香做媳妇。可好景不长,丁柱子学做参丁,进山被狼群追,被咬断了腿,加上当年卫生所偏远,他就落下了病根,成了拐子。
宋兰花年轻时漂亮,钱丁香也不差。两人又是打小一起长大,多少被人议论互相比一比。两人又一同嫁进李家屯,婚后被人指点比着谁先生大胖小子,又被人指点着谁家汉子更有本事。
钱丁香足足过了五年才生育,一心想要和宋兰花攀比。后来她汉子丁柱子进山成了拐子,让她臊的脸上无光。直到李父病逝后,钱丁香终于像是铆足了劲的母鸡,整天咯咯哒在李家土房子门口转悠,专门找宋兰花唠嗑。
她明面上是唠嗑,实际上是攀比心作祟,一心想要压宋兰花一头。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愿意以好姐妹的身份,陪着宋兰花,实际上背地里凸显出优越感,高姐妹一头。
现在,钱丁香嗅着香味儿,好奇地探头探脑,就想瞅瞅屯里哪户人家煮了硬菜?
好几户人家都朝着李家土房子找来,满脸都是嗅着荤香味儿的满足,和好奇。
咋李家又开荤嘞?
上次那头大孤公,还没吃完呢?
刚好,李居安推开门把青川犬大虎喊进来,他开门喝了大虎一嗓子。
“进屋炕边上趴着去。”
青川犬大虎看了他一眼,当真在李家土房子各个角落嗅了嗅,然后在炕边找了个角落盘了两个圈,转圈两下过后,一屁股坐下趴好,长叹了一口气。
妹妹李晓看着觉得神奇,惊讶笑道:“哥,这狗嫌咱家。”
青川犬大虎翻起下眼白,又扫了家徒四壁的李家土房一眼,然后又带着人性化的眼神长叹一口气,把脑袋转到另一边,下巴压在前肢上打盹。
这下大虎的表情很显而易见:你家咋这么穷酸。
李居安哭笑不得,屈指叩击了一下狗头。
“瞧一会儿肉炖好了你馋不馋就得了。咱家现在虽然条件不好,但以后有的是让别人羡慕的时候。”
在80年代狩猎黄金时期,只要有手艺在手,在山里靠山吃山,大山中的宝贝真不少。别说打猎,就说赶山绑棒槌,运气好的话绑到品相好的珍贵老山参,南方来的客商抢着收。
青川犬大虎呜呜了两声,听起来还有些不服,转过脑袋耸拉着狗眼,继续枕着前肢打盹。
忽然,大虎竖起耳朵,警惕地噌一下站起来,速度灵活的和疾风般,闪电般冲到门口。
来人了。
钱丁香对宋兰花的攀比心不减。
她刚进门张望,就看见柴火灶边宋兰花用大勺舀出满满一大碗的山鹿里脊肉。炕桌上还有鹿肉丁,红烧鹿肉,酸菜炖大骨,拆骨肉蘸蒜泥,凉拌白菜心,菜色老丰盛了。
钱丁香塞着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口,惊愕地瞪大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来想要攀比,没想到被满当当的一桌丰盛硬菜,馋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李家么?
李家汉子死了后,李家应该揭不开锅,怎么吃的那么好?
8岁的李晓捧着大花碗,用青花瓷勺子大口舀着米饭,配上一大口红烧鹿肉,好吃的叫人眯起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无比满足。
边上李居安宠溺笑着给妹妹夹肉,给母亲和妹妹分着大锅底贴着的焦香锅巴,三人嘎吱嘎吱嚼着脆口的锅巴,一口锅巴一口红烧鹿肉,美味都能把舌头吞下去。一家人欢声笑语,气氛美极了。
钱丁香站在门口,原本想要攀比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眼神十分复杂。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李家怎么能吃上那么多肉?这肉,也看着太馋人了。
宋兰花看见她,她赶紧换上笑脸喊道:“宋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两枚鸡蛋,早上母鸡刚下的,新鲜热乎。”
她手上的篮子里有鸡蛋,原本是从大姑姐那过来,大姑姐热情塞给她,她要带回去做炖蛋。她也没想到,话赶着话,就把鸡蛋的事儿拿出来说,她想要用蛋换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宋兰花还没说话,李居安看了看妹妹馋鸡蛋,挥挥手招呼道:“进来坐呗,钱姨。说什么两家话,只要有鸡蛋,肉管够!”
两只鸡蛋,换了一小碗红烧鹿肉。
李居安喊着最豪爽的话,爽利的性子让屯亲们人人赞扬,但他心中这杆秤是一点没落下。两只鸡蛋,就只能换这么一小碗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