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随口问问。”祝筝笑笑接过来。
听到公仪休不在盛京城,她的心竟然难得的松快了片刻。
这些天来,关于那个神秘的金香楼主的揣测,已然让她有些草木皆兵,遑论公仪休,她连容衍都怀疑过。
怀疑他别有所图的接近,怀疑这场秋猎突如其来的邀请,甚至怀疑他根本没离开过盛京……
原来他去解决睢南城水患了,怪不得方才第一眼,便觉得他有种刻意隐藏的倦意似的,眼下也带着点淡淡的鸦青,似乎好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祝筝心中闷闷的,正为自己的毫无边际的揣度颇为愧疚时,聂如笙忽然又惊讶地呼了一声,“苍天神显灵!大皇子殿下居然也来了!”
祝筝跟着抬头,“大皇子?”
聂如笙指了指,“在太傅大人斜后坐着,蓝色衣服那位。”
容衍坐席后面,坐着个一身苍蓝色的衣裳的男子,同色同纹的窄缎覆眼,显得肤色极苍白,几乎给人一种行不胜衣的错觉。
圣上祝佑天兰,各个皇亲贵胄都说了几句吉祥的话,只有他始终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像人群后的一道影子。
原来他就是公仪灏,那位民间传闻中的废太子。
“大皇子殿下的眼睛……”
“瞎了。”
聂如笙毫不避讳道,“大皇子突患怪病,双眼失明不说,身体也落得不太康健。圣上体恤大殿下,不忍朝事磋磨,才废长立幼。”
“东宫易主之日,传闻二殿下垂泪推诿,皇兄才是储君之才,他不堪大用,愧对大雍。”
聂如笙如数家珍,大雍的这桩秘辛早已流传街头巷尾,就连毫不关心国政的祝筝也听过几回。
可惜能在街头巷尾听到的,往往都不是真相。
先皇后壮年仙逝,圣上缠绵病榻,再未立后,后宫也几乎空置下来。这一代皇家人丁不兴,子嗣稀薄,只有两个皇子。
公仪灏自遭变故后深居简出,公仪休却日日抛头露面,人们便慢慢遗忘了东宫曾有一位大皇子。
但祝筝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皇子,却有些微薄印象。
大皇子被废之前,也是生的天家荣光,十七岁时,很突然地下了诏令选太子妃。
盛京贵女都被要求送画像进宫,她和阿姐的也在其中。
那时候祝家落败,祖母也没心思打点画师,画像画完后拿给祝筝看了一眼,她脸上那颗小的不起眼的胭脂痣,被画成了一块豌豆的红斑。
祝筝被生生气得发笑,干脆又拿起笔给自己添了点物件。
这幅画像入宫时,红斑已经被添上了四足和一首一尾,直接在脸上顶着个红乌龟。
后来便再无下文了。
那时候祝筝正是意气用事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
换现在万万不会再如此冒进,怎么也不会再在这种事上出格作乱的。
“我哥叫我过去,说是二殿下来了,四姑娘,我去去就回。”
“去吧。”祝筝点头。
这位聂姑娘心地还不错,只是偏偏被公仪休那样的人迷了眼睛。
公仪休善利用民意为自己塑金身,最喜赈灾济贫,不论他如何伪善,藏了多少两面三刀的伎俩,却是真真做了些好事,迷惑住谁都不奇怪。
这位聂姑娘不过是千万大雍子民的缩影,以为这样一位太子必然保大雍社稷安康,来路光明。
谁能想到他春风细雨的伪装下,掩的是嗜杀好血的本性,即位三日,便先把皇宫的宫人屠了个干净。
祝筝心里寒凉蔓延,但也绝不会犯傻争辩什么,没有证据的话说出来,只会让她像个疯子。
但有一事却略显古怪。
公仪休被立太子已有五载,很少人再叫他二殿下了。
这位姑娘对公仪休之情可谓崇拜,为何不改口呢?
并未来得及深思,一声小小的呼唤从桌子下传出。
“好久不见了,祝四姑娘……”
祝筝低头,瞧见桌子下蹲着个人,头上顶着个织金篮子,里面码着小山似的果子。
篮子挪开一角,底下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和一张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圆脸。
原来是容衍的小随侍,唤做流风的那位。
“四姑娘。”他把篮子搁在桌上,“这是大人特意嘱咐属下,给您送过来的,尝尝鲜。”
红彤彤的桃子沾着水滴,看起来很是鲜脆可口。
“怎么突然给我送这个?”祝筝问。
流风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大人说抢了四姑娘的弗鱼吃,多有冒犯,理应赔礼,时隔多日还您一盘幼芙桃,还望姑娘见谅。”
祝筝捧着两个桃愣了愣,她早就忘了那一口鱼了,没想到容衍还记得。
太傅大人真是个公平又记性好的人。
“对了,大人还让属下带了一句谚语给姑娘。”流风挠了挠头,“说是什么桃什么命的,等等,怎么说来着,属下记下来了,姑娘稍等等,我看一眼。”
流风从身上摸出个字条,确认了好几眼,一抬头又忘了,最后索性决定对着字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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