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筝被禁足了。
本以为回府那天的戏唱完了就了了,没想到只是个序曲,正戏还在后面。
祝老夫人把桂香嬷嬷换进了祝筝房里,表面说着嬷嬷比鸣翠有经验,照料的更周到,实则这个铁面忠仆走哪跟哪,一步也不让离府。
除此之外,嬷嬷还给她定了许多规矩,每天几点睡几点起几点梳妆,吃什么吃食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发钗熏什么香,一一都要按规矩来,不容半点差池。
对着镜子时,祝筝有些恍然。
小时候常听人说祝家两姊妹长得相像,等大了些,祝清出落得气质温娴,祝筝却性子跳脱,正经不了一会儿就想挤眉弄眼,这样说的人便少了许多。
但如今的祝筝多了心事,再装不出没心没肺的纯然了,脸色沉熟下来,再套上一样的打扮,忽然发现和姐姐是真的像极了。
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多分走一些祖母的恨,便有可能让姐姐多少分得一点点青眼,日子好歹能比她过得松快些。
这些日子叫她亲自当了“祝清”才明白,原来只要在这个家里,无论有没有青眼,都过得一样喘不过气来。
桂香嬷嬷天天跟着她,祝筝被困的不能动弹,只好把鸣翠派出去找长营,让他们一道打探姐姐的消息。她写了好几个地方,从秋猎场的杂役,到金香楼的红雀,都嘱咐要仔细问过。
消息好不容易传回来,得到的都是一样的说法,她的姐姐祝清和她一起,在梵临寺祈福半年,还没回到盛京。
这消息不如没消息,等同于告诉她祝清就是在世上凭空消失了……
祝筝困顿的茶饭不思,一连被桂香嬷嬷按着脑袋磨了半月性子后,有人上了门。
她被耳提面命着去会客,来人是文渊阁的大学士陆大人,从前见都没见过。
陆大人头发都花白了半个脑袋,听他说了几句,先是开门见山,夸了夸祝筝长得神似他的爱妻。接着急转直下,叹了叹爱妻不幸病故了。最后图穷匕见,道一句有意将祝筝讨做续弦。
祝筝倚着门暗自嗤笑,原来折腾大半天,还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待价而沽。
怪不得祖母着急给她翻转口碑呢,原来是想趁热打铁卖出个好价钱。
要续弦的陆大人只是个开头,接下来她又见了高矮胖瘦的陈大人李大人张大人。
可惜会客的时候祝筝不被允许开口,领出来转一圈就被领了下去,背后只听见祝老夫人高亢的音调,想都能想出来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如何眉飞色舞。
偌大的府中前所未有的热闹,可祝筝连个能说句话的人也没有了。
盛京的春天总是多雨,阴霾罩住整个王城,灰蒙蒙的天像一整块蓄足水的棉絮,滴滴答答不停地漏下水来。
被打扮的像个漂亮摆置的祝筝站在廊下,抬头数着檐上的雨珠子,伸出手接住一两颗,水化在掌心里,顺着衣袖流下去,蜿蜒成一道冰凉的裂痕。
书上说雨水无所依托,所以叫无根水,那无所依托的人叫什么……
“四小姐,该回房了。”桂香嬷嬷举着伞隔开了落在祝筝手上的雨,面无表情道,“下午还要见客,妆发别弄乱了。”
祝筝转头看了嬷嬷一眼,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用湿淋淋的手在自己脂粉精致的脸上狠狠揉抹了一把。
“四小姐!”
桂香嬷嬷冰冷的表情终于现出点气急败坏,祝筝木着脸挑了挑眉,施施然转身走了。
*
逢着梅雨季,祖母又天天排的满程,终于累的腿疾犯了。
真是难得的好消息,老夫人卧床休憩的这几日,让祝筝也跟着喘了口气。
可惜桂香嬷嬷没腿疾,仍死死缠在祝筝身边,每天紧盯着她,嘴里只会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能。
这日晌午刚过,桂香嬷嬷又冒了出来,“四小姐,南侧门有客人等您。”
什么客人不走正门走侧门,还是最偏僻的南侧门,祝筝心里疑惑,想着定然有鬼。
可现在这时候,鬼未见得不如人。
于是祝筝便去了。
南侧门栾树长的茂盛青翠,亭亭如盖,月门处停着一架普通的青帷马车。
祝筝看清车边站着的人,“流风?”
“四姑娘。”流风露出标志性的笑脸。
祝筝看了眼身后站着的桂香嬷嬷,怪不得肯让她来这儿见客,应该是认出了流风是太傅府上的,不敢怠慢。
“你怎么来了?”祝筝问。
“大人说倒春寒的时候,不利旧伤将息,嘱咐我给姑娘送药过来。”流风边说着边把药包递过来。
祝筝接过手,厚油纸包的板板正正,连纸皮的棱角都分明,掂着很轻,大约就一剂药的份量。
太傅府在城东,离祝府相当远,流风专门跑一趟,就送一剂药吗?
祝筝心里有疑,却也不好直问为什么,想来这就是一剂灵光的很的药,吃一剂就够了。
“好。”祝筝道了谢,“多谢你辛苦一趟。”
流风搓了搓手,“要谢就谢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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