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枕嘴唇紧抿,默默地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房间内静谧无声,纳兰元哲也坐了下来,摇头苦笑:
“大人,我纳兰元哲生来就吃喝不愁,对于百姓的困苦,我一直有些不理解。
直到今日,某身处在漩涡之中,才真的知道了为何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
百姓都在叫苦不休,某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崔枕深吸了一口气,呼吸渐渐急促,心中的压抑想让他放声大骂!
但他不能,他如今代表着北乡城,也代表着靖安伯。
“如果是靖安伯在此会如何做?”崔枕眼神闪烁,看向纳兰元哲问道。
“伯爷?”
纳兰元哲一愣,随即想了想,露出苦笑:
“伯爷可能会带兵将城内所有的粮食收缴,按人头分配,又或许在其中囤积居奇的商贾通通抄家!”
“我们还有多少人?”崔枕问道。
“此行只有百人。”
“好,你着甲,随我去见都指挥使!”
纳兰元哲一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如果再让粮食这么涨下去,那蛮子还没有打进来,城内就会发生哗变!如今手里有兵的,只有都指挥使!”
说着,崔枕大步朝外走去,眼神中带着决绝。
纳兰元哲连忙拉住了他,劝道:
“大人,大人,不能这样啊,都指挥使与布政使相互制衡,他们是不会如此做的。”
想要实行他刚刚说的办法,定然要有人六亲不认,拥有绝对的威望。
可这里是风浪城,城内的权贵多如牛毛!
得罪了他们,即使是都指挥使与布政使也要寸步难行。
如今收缴他们的粮食,那无异于是向他们宣战!
“没办法了,趁着动乱未起,只能如此,要是再等上两天,那些饥民会做出何等事情,我不敢想象。”
崔枕是见过饥民暴动的,所以他知道那有多可怕。
纳兰元哲猛地皱起眉头,一把将房门关上!
“大人!!这里是风浪城,此地有布政使与都指挥使还有按察使,轮不到我们北乡城的官指手画脚!!”
崔枕猛地呆愣在原地,神情落寞。
是啊,他是北乡城的官,如何管得了风浪城。
但这些百姓,都是大乾的百姓啊
崔枕嘴唇翕动,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眼眶中也出现了些许晶莹与血丝。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纳兰元哲:
“你留在这里,所有军卒穿甲!等老夫回来。”
崔枕双目血红,猛地抓住了纳兰元哲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
“看好那些粮食!!!一定要看好!”
“不管如何,老夫要去试试,老夫是大乾的官,保的是大乾的百姓。”
房门打开,纳兰元哲没有阻拦。
崔枕面露决然地走了出来,步伐沉稳,像是即将出征的将军。
风浪城宽阔的马路上,一辆驴车在缓缓前行,与周围的风景大不相同。
除了驴车之外,街道上的行人都神情匆匆,眼神躲闪,双手环抱于胸前,似乎在护着什么。
同时低下了脑袋,警惕地盯着四周。
街道两边的商铺前围满了人,但开门的店家却寥寥无几。
“求求您了,卖一点吧,俺只有五钱银子,只买一斗米,孩子还饿着呢。”
“您行行好”
毫无疑问,几家粮店前的百姓最多,他们说着卑微的话,拿着手中仅剩的钱。
他们大多只买一斗,有一些衣着破烂的百姓甚至只买半斗。
也有几人合伙要买一斗,分下来可能只够这两天的食用。
但不管他们如何说,店家只是在里面不停地说着:“没有了,没有了,去别处看看吧。”
总是有百姓们失望而归,也总是有百姓们带着希望而来。
进入一条新的街道,这里依旧热闹无比。
大户人家的门口坐着账房先生,站着一众护院。
吆喝声响彻不绝。
“五两银子一石米,来多少收多少!!不论是一斗还是一石,我们王家都要!”
“吃的喝的,柴米油盐,我们都要,价格绝对满意!”
“五两银子一石米,十石以上六两!百石以上七两!”
源源不断有粮食在朝这里汇聚,员外大人们看着这一切,面露笑容。
几千两银子而已,能买一个安心,值了。
崔枕默默坐在驴车之上,两边的风景渐渐模糊,耳边传来的是嘈杂的声音。
他呆呆地坐在车上,听着周围走投无路百姓的乞求,听着高门大院的阔绰。
不时有乞儿来到驴车旁,渴求一口吃的。
但见上面坐着的是一个呆傻的老头,也就放弃了。
崔枕艰难地转动脑袋,看着周围模糊的一切,沉默不语。
百姓们卑微,在大势的驱使下,卑微地活着。
大户们体面,在大势的驱使下,安心地活着。
两条街道,两种活法。
崔枕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来到了都指挥使司。
可这里已经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