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林城破的消息,朝廷并没有刻意隐瞒,
但也没有主动宣扬,而是口口相传,愈演愈烈。
不少百姓起初还并不相信,认为赤林城乃天下第一坚城,
另有赤林军在内,如何会被攻破?
但当他们看到六部衙门以及京兆府的一系列反应后,神情恍惚,心中充满不可置信。
六部衙门大门紧锁,任何人不得靠近,街道上有军卒驻守,神情警惕,
连带着去武院看那些学子的百姓都无法前去大观街。
而京兆府的反应则更为激烈,三班衙役全部结束休沐,
上街巡视,一旦有人作乱,不问缘由,先行下狱。
仅仅是半日,京城就有至少百余名泼皮被下狱!
京城内顿时有焕然一新之感,但百姓们并不这样觉得,
他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匆忙,行走在街道上不禁捂住包裹,警惕地张望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将他们吓得一激灵。
此刻百姓们已经慌了神,若是赤林城都被破了,
那这大乾还有哪里能作为他们的安身之地?
流言愈演愈烈,虽然京兆府开始打压流言,
但恐慌的情绪依旧开始发散,到傍晚时分,
就连身穿差服的衙役都有些心不在焉,
百姓们只是被流言蜚语恫吓,但他们却有着几分真切消息,
从府尹的行事作风来看,赤林城可能真的出事了。
越来越多的衙役挂上忧愁,眉头紧锁,浑身带着戾气,
行走在街道上,人畜退散。
翌日,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百姓们经过一夜的挣扎,终于下定决心,
不管赤林城被破与否,都要存上一些粮食米面,以备不时之需。
不少人家甚至拿出了棺材本,希望多买一些粮食,
他们家中有老人,知道一旦大乱,那粮必金贵。
可第二日,当百姓们拿着银钱,悄悄来到粮店时,脸色顿时一变,
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数十名衙役挡在粮店前,希望能阻拦住前涌的百姓,
但衙役愈是如此,百姓们便越要买粮!
他们不傻,知道这天要变了。
很快,拿着银钱赶来的百姓见状,只是略微迟疑,便迅速涌了上去,与先前的百姓一般无二,
吵闹声肆意。
恐慌的情绪在蔓延,原本还故作镇定的百姓也不再矜持,争着抢着上前!
粮店一侧,一名身体干瘦,面容黝黑,身穿麻衣,手拿一小册子的中年官员怔怔看着这一幕,嘴唇翕动,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安。
他名为海岳,本为都察院御史,如今为京兆府主事。
他没有上前去阻拦这些几乎陷入疯狂的百姓,
而是颤抖着双手打开册子,从怀中拿出一支略显斑驳的毛笔,放在嘴中舔了舔,将其浸湿。
册子被他单手按在墙上,海岳就这么站在墙前,颤抖地落笔,
“光汉三年十二月,赤林城似乎真的破了,
百姓人人自危,哄抢米面油盐,场面混乱之际,衙役无法控制局面,此乃京兆府失职。
多日来,我在京中游走,见识民间百态,
自知六部九卿各有心思,他们站在高天,看不见这京中百姓如蝼蚁,
今有此大乱,乃上下分离之祸。
圣上高坐朝堂,见不到人间疾苦,不能施有益民间之政令,
国不能富,民不能强,
此乃”
海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最下笔有力,手掌也不再颤抖,笔走龙蛇地写下两字。
“昏聩。”
太阳落山,混乱的京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歇,
虽然如以往那般,灯光璀璨,人声鼎沸,青楼妓馆络绎不绝,但谁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一丝压抑。
以往肆无忌惮的公子变得收敛,说话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步伐也变得如常人无异。
作为京中权贵,他们大多在考虑南迁一事,
如今赤林城破,京城已不再安全,还是早早南下的好,
至于这京城,皇帝老儿不愿意走,
那便让他留在这里,作为江南之屏障,京中权贵乐得如此。
在这人声鼎沸之下,城西的蓝海巷则是一片黑暗,这里是京中贫苦百姓的居住地,
没有如大观街,上东街一般灯火通明,
而是只有挂于街头的灯笼微微摇晃,散发着昏暗光芒,将错落不一的民房映衬出来。
在这黑暗之下,似乎有人影闪动,
原来
蓝海巷唯一的粮店门前坐满了百姓,即便冷风凛冽,他们被冻得瑟瑟发抖,
但他们依旧未曾离开。
黑暗中他们眼睛如同繁星,被昏暗灯火后闪闪发光,
只是这眼中带着一丝不安,带着一丝对未来何去何从的迷茫。
他们不知道明日有没有粮,但他们钱财不多,只能早早等在这里,
期盼着明日粮价不要上涨太多,能让他们多买一些,
即便是吹着冷风,也好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