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的人喜欢折中,
就连林青也曾在《兵事纪要》中提过战阵之上的妥协之道。
如今林青就将折中之法用在了与人交谈之中,
镇国公纳兰亭在听到他提起西虎城一事之时,便已意识到了这一点。
先用清丈田亩来震慑他,再提出西虎城一事,
相比于清丈田亩西虎城一事微不足道。
镇国公纳兰亭面露苦笑,伸出手指不停地点着林青,连连摇头:
“你呀你战阵之道不是用在你我交谈,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不告诉你西虎城一事?”
林青端起茶杯遮掩笑容,不作言语。
纳兰亭面露感,抬起头看向那透过木质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
自然而然也看到了这空气中的浮尘,密密麻麻。
他指向那打进来的一束阳光,轻笑着说道:
“这大乾就如这五军都督府,看起来一片光鲜,
但当阳光照进来后,遍地灰尘,密密麻麻。
西虎城一事,至今未有定论,但五军都督府与兵部有几个猜测,你可以听一听。”
林青似是想到了什么:
“镇国公,若是赤林城一事没有西军与靖安军横插一脚,
赤林军死伤的二十余万军卒是不是也就这么算了,也是如此这般未有定论。”
纳兰亭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眼神空洞,面露动容,似是在追忆赤林城以往峥嵘。
过了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轻叹息,嘴角微微颤动,轻轻站起身,
慢慢走过宽敞的衙房,踩着青石板路来到那木质窗户跟前,
微微挪动身体,将那一抹阳光挡住。
他面露嘲讽:“你看,我将这束阳光挡住
这五军都督府内的灰尘就不会显现,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但当这束光照进来后,藏污纳垢以及那些龌龊之事也暴露出来,
那么这束光便不该存在。”
听到此番言语,林青的眼睛眯起,瞳孔中绽放出精光,浑身杀气凛然,淡淡开口:
“这束光在与不在,五军都督府内的浮尘都不会消失,
早晚有一日,这些浮尘会将五军都督府吞没。
就如那年久失修的房屋,轻轻一碰便塌了。”
“哈哈哈哈哈。”纳兰亭忽然大笑起来,笑得人仰马翻,眼含晶莹。
他快步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说得没错,不管平远军在不在,雍州的龌龊事不会少,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乾最重要的石炭开采地,你可知如今石炭价格几何?
毫不夸张地说,雍州之地遍地黄金。
雍州的龌龊事朝堂上下谁不知晓,就如这隐田隐户,同样如此。
就连高皇帝文皇帝扒皮食草,都不能就此断绝,更何况如今。
平远军打仗没有银钱,想要从雍州的石炭入手。
不过平远军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们动的是雍州送往草原的石炭,
你可知雍州那些人有多嚣张?
在平远军劫杀了几队石炭之后,
草原王庭的信件就已经来到了大乾京城,
呈送在刚刚登基,陛下的御案之上!”
林青就这么默默听着,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他为靖国公,雍州之事自然有许多人告之于他。
但没有想到,这雍州居然如此嚣张跋扈。
石炭与盐铁糖茶一般乃禁令,朝堂官营。
虽然此举已经名存实亡,但这些商贸往来还是不曾见光,只是暗中勾当。
“信件写了什么?”
纳兰亭嗤笑一声,猛地一摆手,转过身去,声音冷冽:
“信件是草原王庭的汗王所来,说我大乾若再由那平远军逍遥跋扈,就亲自来雍州取石炭。”
“然后朝廷妥协了?”
“当然没有,草原王庭相隔我大乾千里万里,
仅凭一封信件就想让我大乾折服,怎么可能?
但那封信件,不知被丢到了何处,朝廷也没有回信斥责,而是就当作无事发生。
那时陛下才刚刚登基,朝政混乱,
地方各自为政,朝堂想要理清这些事都异常困难,哪有功夫理草原王庭。”
说到此事,林青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想起了一件事,略带思索地问道:
“曾有人与我说,太后曾以陛下不懂政事为由,想要垂帘听政,
待到陛下通晓政事之后,再还政于朝,可否有此事?”
纳兰亭猛地转过身,眉头紧皱:“此事是谁与你所说?”
林青面露怪异:“不知。”
自从他成为靖安侯掌控曲州之地后,
每日都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件出现在府邸或者府衙,又或者是军营。
上面写着一些朝堂秘事,譬如朝堂哪位大人,有几房小妾,哪个儿子又与哪个小妾私通?
又比如那个大人家中有十余万亩田产,家族中人在乡里,田间横行无忌
甚至还有一些当朝九卿晋升时的龌龊行径,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