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陷入了死寂,日逐王拓跋砚脸色平静,但眼中却带凝重。
谎报军情北疆寇边一事他早有耳闻,甚至还亲自参与过,
为的就是与大乾国内之人相互配合,
将那些不听话的边将赶走,或许声东击西来达到肃清商路的目的。
但这些事大多是皇帝与文官所做,
军伍之人若是做此等事,无外乎给朝廷压力,想要一些饷银,
但此等事在如今大乾还未发生,倒是在先朝屡屡发生。
如今林青要开这个先例,以此来谎报军情,让大乾京中感到压迫,从而推行新政。
就连拓跋砚也不得不说,林青胆大包天,
此事不管成或不成,都有极大的后患,甚至可能失去朝廷信任。
一来二去,下次若真是蛮国寇边,朝廷信还是不信?
深吸了一口气,拓跋砚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目光深邃:
“值得吗?”
“不值得,但应该去做,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青表情平静,声音不疾不徐,像是满不在乎。
但拓跋砚知道,此事一旦做了,那就是自绝后路,
日后若发生什么变故,朝廷便可以此为由,轻而易举地将靖安军打成十恶不赦之徒。
但显然,林青心意已决。
拓跋砚轻轻叹了口气,等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想要办成新政一事,或许可以用一些别的法子,而不是朝廷一意孤行,
我听说京畿之地有许多商会掌柜,甚至掌事人都是世家之人,朝廷可以与其合作,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我相信你不会不懂。”
林青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拓跋砚再次开口:
“天下大事,想要凭一己之力相逆,实属不可为,
就算当年的圣武帝与大乾高祖皇帝起兵之时,都要有一些富贵之人在身旁相助,
否则兵从哪里来,粮从哪里来?
合作并不是坏事,
朝廷现在没有银钱打仗,也没有银钱大兴土木,
既然如此那就争取到诸多世家的支持,夺取京畿之地一半的工坊也可,
总比现在僵持在这里,双方都落不得好,要好上许多。”
拓跋砚声音苍老,在屋内缓缓回荡,靖安军是天下骁勇之兵,与拓跋部接壤。
他劝林青不是为了救靖安军,而是为了救拓跋部,
只有在西北重开榷场,拓跋部才有再次强盛的可能。
若是靖安军倒了,榷场就算会重开,也不会在西北偏僻之地,
而会在赤林城,距离京畿之地近的地方。
而偏偏拓跋部势微,手掌触及不到那里。
屋内的气氛一点点凝重,沉默了许久,林青才缓缓摇头冷笑一声:
“若是如此行事,还不是新瓶装旧酒,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短暂的中兴难道就不是中兴?”
林青脸色平静,缓缓开口:“涸泽而渔,并不可取,
若是想要大乾中兴朝廷有许多办法,
但那都是烈火烹油,不可持续,甚至会留下泼天隐患,
到了那时,朝廷再想改变,已经无能为力。”
“那你如此做就没有隐患?”拓跋砚嘴角一撇,冷哼一声。
林青目光深邃,声音空洞平缓:
“隐患自然是有,代价也有一些,但相比于收获,这些付出不值一提。
甚至此举说不得,会假戏真做,
蛮国也希望通过军事上的压力来尽快统一草原,
而大乾则需要边境上的压力来开京畿之地的新政,
二者可能会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此话一出,拓跋砚夹菜的手顿住,猛地转头看向林青:
“你就这么自信,在军伍之道能打得过蛮国?”
按照林青所说的各取所需,虽然大乾能开新政获得银钱,但草原王庭的统一也会大大加快步伐。
“本公辗转大乾北疆万里,大大小小百余战,未尝一败,
蛮国新立,若是左贤王想与靖安军厮杀一二,本公心向往之,不会拒绝。”
拓跋砚只感觉一股滔天的气魄冲天而起,浓浓的自信让林青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拓跋砚忽然愣住了,他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
在三十年前,他创建拓跋部,辗转西北百余战,虽有败绩,但赢多输少,
那时他也是同样的意气风发。
而如今林青未尝败绩自然要比他更加猖狂,如此一想似乎也理所应当。
紧接着林青继续开口:
“在朝廷原本的预料中,草原王庭立国可能在两三年之后,
如今左贤王如此快就迈出了第一步,超出了我等所料,局势就算是再崩坏也坏不过如今,还不如试一试。”
说着,林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大相国呼兰九叙在秦河上面见户部官员以及各家掌柜之事瞒不住,他们也没有想瞒。
他们谈了什么?林青不知,
但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