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指挥使司内堂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平静,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没有丝毫声音发出。
只有在内堂之外,有微风轻拂的沙沙声。
月光冷冷地洒下,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清冷。
整个都司衙门,似是变成了一片死地。
屋内,昏黄的烛火照应了位于书桌前的一道消瘦身影,
一身黑衣,有大半身体溶于黑暗。
整个人显得阴沉无序,
林青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一册地图,眸光深邃,
烛火时不时地摇晃,将他的脸颊笼罩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穆琳公主不知何时走了,
但她却留下了一个让林青纠结,甚至难为情,以及心有茫然的事物。
草原西南各部的地图,详细到地势人口牛羊,
甚至连其族中的青壮以及甲胄数量都有详细记录。
可以这么说,拿着这一份地图,
但凡是个有些领兵天赋的将领,都能立下泼天大功。
只需要做好准备,一个又一个地推过去即可。
更何况是现在的靖安军。
但随之出现的问题让林青忍不住皱起眉头,
如此做,岂不是又成了左贤王手中之刀?
呼延部以及乌孙部的例子近在眼前,
虽然对草原造成了巨大打击,甚至让靠近大乾一侧的诸部死的死逃的逃,
大乾获利颇丰。
但同样的,草原王庭也借助了这个机会,
成功完成了以前从未完成之事,
集权立国。
上次在赤林城中所见,
东北二王显然已经与蛮国朝廷搅和在一起,草原前所未有的团结。
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刺头需要拔除。
蛮国现在虽然虚弱,但弱只是暂时的,只要让草原缓过这一阵,
盘踞在大乾北方的草原势力就将再次复苏。
每每想到这,林青便觉得,
大乾朝廷如今所面对的磨难,似乎太多了一些。
内忧外患,内有党派林立,外有蛮国虎视眈眈。
林青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将眸子投向了身前的地图,
他没有怀疑这份地图的真假,
以那位左贤王的风格,
向来都是阳谋,也不会做什么无用功之事。
地图毫无疑问是真的,
而且与拓跋部以及靖安军所探查的地图一般无二。
杀还是不杀?
林青默默叹息一声,
不得不说,穆琳公主来得太是时候了。
城内掀起了叛乱,正是人心浮动之时,
他原本打算,近些日子就将费开平以及燕兰如所提供的敌对马场清缴。
以缴获和斩敌来安抚人心,
至少让曲州周围之人看到,靖安军不会因为此事而变得衰弱。
但现在,在得知了左贤王试图削弱草原西南之后,
林青有一些犹豫,眼里闪过浓浓的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左贤王要做如此壮大靖安军之举,
岂不是损人不利己?
难不成想要通过靖安军壮大从而引发边镇与朝廷的矛盾?
让原本就有些割裂的大乾变得更加割裂?
林青心中有这个猜想,
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草原就算是再强,想要入主中原,也要真刀真枪地打进来。
就算是割裂了边镇以及朝廷,靖安军变得强大,
等到草原入主中原,
还不是要先过靖安军这道门槛。
那又为何不直接发兵攻打边镇呢?
如今九边看似坚固,但早已内里生疮,不堪一击。
付出足够大的代价,草原人攻入大乾指日可待。
脑海中思绪纷飞,林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登临高位之后,所面对的对手也不再是以往那般简单。
虽然他与左贤王,如今那位神武皇帝素未谋面,
但林青依旧能感受到他带来的磅礴压力,
这与大乾内部的掣肘大差不差,
看不到,却无所不在。
正当林青思绪之际,
淡淡的脚步声自屋外响起,兰云川的声音随之传来:
“大人。”
林青的眼睛一点点凝视,长吁了一口气,淡淡开口:
“进来。”
很快,兰云川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脸上带着浓郁的肃杀,
进来后,他微微拱手,沉声开口:
“大人,穆琳公主已经安排妥当,被安置在军营中。”
说到这,兰云川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随后眼中闪过坚定,继续开口:
“大人,军中弟兄听闻草原人来了,纷纷表示想要上阵杀敌。
属下觉得,可以将曲州外围的防线向外扩散,
将一些盘踞在外围的草原部落尽数斩杀,
一方面是平息曲州的动乱,
另一方面也是给榷场一个开门红,让一些准备心怀不轨之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