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重新回到柳寻双院子,站在丰俊朗身边。
柳寻双说得对。
虽然老庄头被蛰得厉害,可是病情远比丰俊朗稳定,原来什么样子,现在依然什么样子,甚至还有些缓解的迹象。
可丰俊朗此刻连说笑都不能了,他牵动一下脸皮,眼角、嘴角会流血,看起来很可怕。
他仰着头面对天,眼缝被水泡挤得严严实实。
“你在想什么?”子慕予问他。
丰俊朗许久没有反应。
子慕予以为他没听到。
因为脸上的水泡都这么严重了,耳道里的皮肤也可能长水泡,堵住耳朵。
等子慕予转身准备要走时,丰俊朗突然开口:“公孙日月,是什么样的人?”
子慕予回头,脸色辗转了几个来回,终究没指责他为何不叫“舅舅”,有些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说他好,你肯定觉得有失公允,不相信,没的浪费口舌。不如你保住性命,以后自己看。”
丰俊朗脸上看不清表情,没有再说话。
子慕予有些担忧地看向苏柔。
自从她说她不信任老赵,苏柔一直心事沉沉。
沈清偶尔抹泪苏柔也不劝了。
往日看着平和的圆脸此刻变得尖锐。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古元卓身上,神情却游离。
子慕予走到湖边。
冯继洲已经尽数将毒蜂尸体汇聚起来,运到小溪下游,付之一炬。
子慕予看着升腾起来的黑烟出神。
若阿飘庄喜先前说的是事实,丰俊朗没准是子明仅剩的亲人。
得想办法救他!
老庄因为狗血才稳住病情这件事虽然只是柳寻双的怀疑,但高峥还没返回凤凰坳的情况下,这或许是丰俊朗唯一的生路。
想到此处,子慕予转身返回家里。
苏柔抓着古元卓在柳寻双处帮忙。
元征守着丰俊朗。
现在家里空无一人。
子慕予盘腿坐在床榻上,伸手探进怀里,摸出一根细香。
这种细香是沈清和子慕予新近研制,自带符箓,施术前不用再画,只需口诀。
与葬礼祭祀常烧的香不同,添了骨灰和酸麻梗,长七寸。
在乾坤八卦里,第七卦为艮,意为“止”。
此香取名法止香。
香尽法止。
普通七寸香能烧两到三刻钟,而此香只能燃一刻钟,如果运行速度太快,遇上大风,燃烧速度会加快。
一刻钟的时间,是沈清花十余年研究出来的神魂从本体游离至附着体的安全时间。
她要再施行一次傀附术。
这一次,会比上一次凶险。
因为她要引出自己的神魂,借着上一次的魂吸记忆,寻找旺财。
若能找到,成功附身在旺财身上,她便能把旺财带回。
若不能找到,法止香焚毁殆尽或者中途火灭,她的神魂很有可能会回不来。
“你要做什么?”不知何时,冯继洲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手中还拿着拨烧毒蜂的木棍,他看着子慕予手中的香,“难道,你要施行傀附术?”
冯继洲一下子便猜到傀附术,子慕予并不意外。
一个老师要教一个学生,提前摸好底是正常操作。
子慕予点头:“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能最快找到旺财。”
“万一那只狗离开凤凰坳或者被有心之人杀了呢?这样你会将自己置入险境的。为一个丰俊朗,不值得。”冯继洲道。
子慕予哂然一笑:“我活着的时候,想按自己的心意做事,我只需要知道自己愿不愿意。至于值不值得,等我死后再说吧。”
冯继洲强压下心神的震荡,语气平静地道:
“只按自己的心意做事,你需要变得很强。很明显,你现在并不够强。你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很可能会让许多人的心血毁于一旦……我的意思是,你的师父们,或许他们并不希望你当英雄。或许,他们只需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他们便有源源不竭的希望。”
子慕予摇头:“我赌旺财就藏在凤凰坳的某个角落,没走远,我未必就死定了。”
在前世,执行任务时无数次转危为安,除了凭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强悍的战斗力,还得依靠对概率事件精准的判断和孤注一掷的赌徒精神。
无论旺财是什么,当初它消失那么长时间最后还是回到凤凰坳,期间也一直没有要出坳的举动。
或许是凤凰坳有什么吸引它留在这里的东西。
又或许因为某些原因,它被困在这里了。
无论什么缘由,旺财都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
这个判断,便是她要赌的基石。
“冯先生,源源不竭的希望应该寄于心中的信仰。将希望寄托于某个活人身上,在我看来非常愚蠢。我想,师父们不会那么蠢。冯先生你,肯定也不会这么糊涂。”子慕予继续道。
冯继洲心中又是一震。
子慕予几个手指灵活翻转,手中细香垂直稳稳捏在指间,冷眼乜着阴影中人:“我没跟两个师父说,是因为怕她们会阻我,拉扯中浪费时间。现在,先生要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