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阖眸躺在床榻上,唇色与面颊都有些苍白,呼吸声更是浅若游丝,一副病态。
大夫收拾好药箱从屏风里走出来,张楚年连忙迎上,没等问话,大夫倒是先长叹一声,冲着他摇了摇头。
霍雍一瞬恍惚,想问个清楚却被张楚年重重摁下肩膀,“殿下还在昏睡,别吵醒她了这些日,她怕是累极了。”
霍雍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正浮现出水面,只是离那秘密越近,他就越不安。
大夫拎着药箱道,“我先去给殿下煎一盅驱寒汤。”
张楚年应了声,挥手让大夫先退下。
一老一少面对面站着,张楚年先一步坐下,“子期,你也坐吧。”
张家与霍家本就是忠良至交,张楚年与霍雍的祖父更是一世挚友。
大荣能走到今日,这两位忠臣良将功不可没。
霍雍静静站着,往屏风处瞧了一眼后,便再也舍不得收回目光。
半晌,他喃喃自语,“究竟为何”
这一问,张楚年便也湿了眼睛,干瘪的嘴唇不停抖动着,终是哽咽吐出一句话来,“公主大义啊!”
烛火渐渐燃去一半,张楚年也将少女的谋划全盘倾出。
当时长公主罚张楚年上护国寺守一年帝陵的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人人讨骂。
世人皆以为长公主娇纵任性,不辨忠奸。
没想到长公主是太能辨出忠奸,看似软禁惩罚张楚年,实则是借张家的根基秘密养了一支军队。
张楚年虽年迈,但在朝堂之上极有威信,追随的清官良将也不少。
大荣如今内有奸臣,外有强敌,皇帝年幼且根基不稳,长公主只能兵行险招,笼络外臣是其一,用障眼法让王渊觉得她会争皇位是其二。
王渊野心勃勃,同样也是多疑多虑。他想要帝位,自然也想要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结局。
“她”霍雍顿了一顿,恭敬改口,“殿下为何不争皇位?”
“我曾也觉得这女子坐皇位,简直可笑至极。可殿下才谋出众,一心为大荣民生社稷着想,比肩历代君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
“可惜什么?”
“先帝驾崩,长公主守灵这些年已是后悔莫及,心碎泣血。归京路上,王渊派暗卫追杀,将长公主的马车逼进寒潭,蓄意赶尽杀绝。”
“只是长公主福大命大,被救上来回了宫,虽捡了一条命,但也时日不多。”
霍雍腿窝一颤,险些站不住。
“老师”屏风后传来少女孱弱的声音。
见人醒来,张楚年连忙起身施礼,“千幸万幸,殿下您醒了。”
“老师不必担忧。兴许是今日吹风着凉了,头昏发热在所难免。”她嗓音轻柔,还带了那么一些笑意,字字句句不提自己难受,倒先安慰起别人。
这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娃娃,年幼时不懂事,调皮又贪玩。
可那时的女娃娃活蹦乱跳,张牙舞爪跟个小老虎一般,不是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不是啊!
张楚年的眼窝止不住簌簌落泪,“老臣听说了听说长公主今日为了笼络檀迟西那阉狗,从龙涎殿一路一路跪到了大理寺!”
“老师”
“可那些深处混沌的糊涂蛋,却在笑话殿下瞧上阉狗,嘲讽殿下您轻贱自已。他们怎能懂殿下的大义,怎能懂殿下这舍己为国的一颗心!”
“老师,您可还记得当时官拜户部尚书的谭家?”
“老臣记得。”
“檀迟西似是谭家子孙,他祸乱朝纲也是因为谭家当年被扣上莫须有的罪责,落得抄家的下场。”温幼梨咳嗽两声,继而又道,“我今日长跪大理寺,不是为博得檀迟西的恻隐之心,而是”
“当年霜降堡战败,霍将军父子命丧边疆,先皇知晓原因是军饷被贪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谭家罚了抄家,给了谭大人一生清廉招惹上骂名。”
“这是先皇的过错。如今他死了,我身为其女该还。”
“先皇也是受了王渊那奸臣的蒙蔽,信了王渊那小人。先皇把事情交给王渊去办,王渊想斩草除根,这才命人添了一把火。”
“错无大小,可惜逝者如斯,阿梨能还多少便还多少。”
“殿下啊”张楚年踉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重叩一首。
霍雍手垂两侧,从头到尾都认真听着。
最后一番话落下,他眉心紧蹙像是打了死结,除却担忧的神色,更多的是肃然起敬。
年幼时,他瞧她骄纵。
归京后,他看她柔弱。
一炷香前,他认定这是个阴险狡诈,惯会玩弄人心的恶毒姑娘。
而眼下
他好似才真真瞧清楚她,聪明又果敢,坚韧如铁甲银丝,让人怜爱,让人敬佩。
有那么一刻,霍雍不敢想,不敢想这小姑娘顶着一副病躯弱体,是怎么咬牙苦撑和那些“豺狼虎豹”周旋斗争。
她回宫后,可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可有心无杂念,享受过一日公主该过的惬意日子?
“老师,阿梨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但洗刷谭家冤屈的事情刻不容缓。阿梨不想不想愧对先皇疼爱,更不愿愧对‘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