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看三王子这般模样,思虑后拱手:“回殿下,王子妃并无大碍,下官已经开了药方,会再拟些药膳。只是王子妃大病初愈,身弱体虚,不宜在日头下久站,还需静养为宜。” 景衍面色微松,温言:“有劳医士。” 目送医士离开后,景衍走进殿内,相思在左殿的暖阁里休息,然他并没有往左转,而是径直去了右殿。 殿内月白薄纱拂地,映出一抹紫裳倩影,雍容华贵。 “王后,殿下……” 婢女来不及禀告,景衍已至月白纱前,母子二人隔纱相望。 景衍面色无波,温润平和的音色较往日高了几分,似有愠意,礼毕后即道:“母后今日所为,到底是何意?” 殿内的婢女见状,除王后身边的嬷嬷外齐齐退出右殿,关门声自景衍背后响起,他无动于衷,视线只看前方。 薄纱后的紫裳贵妇动了动身子,慵懒开口:“这话本宫听着糊涂,衍儿不妨说说,本宫做了什么?” 景衍立定,思量道:“相思的病方好,母后便要她在日头下站着,在儿臣眼中,此事欠妥。” 他音色如常,不似方才隐有愠色,可落在紫裳贵妇的耳中,令她不悦。 景衍很少会直面对她说,此事欠妥。 薄纱须臾被人掀开,东宫王后姬氏徐徐上前,嬷嬷扶她坐下后,搬出一个红木杌凳放在景衍身边,示意他坐下。 景衍不为所动。 “你匆忙前来就为这事?一时半刻而已,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病晕倒。”姬王后蹙眉,“本宫竟看不出,你会对一个外族人上心。” 景衍垂眸:“母后不喜相思,这些年多番为难,儿臣亦睁一眼闭一眼,但从今往后,望母后自重,别再为难儿臣的王子妃。” “放肆!”姬王后拍案呵道,“自重!你如今心想事成,翅膀硬了,竟为外族人对本宫说这话!” “儿臣敬重母后。”景衍拱手,“相思亦是,哪怕母后屡次为难,她都不曾让儿臣担心。她身为王子妃,并无大错,况三年来,儿臣与她聚少离多,深感亏欠,望母后能看在儿臣的面上,莫要为难相思。” 听亲儿说出亏欠两字,姬王后哂笑,仿佛是在讽刺,但她没有纠这两字不放,而是说着:“无错?她嫁与你三年,无儿无女,本宫身为她的婆母,理应教导她不忘妻责。” 景衍平静的眼神骤暗,似十分排斥姬王后谈及此事,他忽道:“缘何无子,母后心知肚明,不该再提。”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字说出来的。 殿内氛围发生微妙的变化,空气仿佛被一股寒意凝滞,让人不寒而栗。 姬王后凝着景衍,眼神似怒似愤,复杂难以识清,隐隐令人觉得,她不喜景衍此时此刻的态度,但不知何故,她未将愤怒言明。 不等母后开口,景衍又道:“儿臣如母后所愿,在嫣然未诞下长子前,不会让相思有孕,此事儿臣说到做到,母后尽管放心,实在不必为一己之私,折磨儿臣的王子妃。” 姬王后刚压制下去的情绪突然爆发,景衍对她百依百顺,鲜有此直言不讳的情况。在她的记忆里,上次景衍如此,是为了娶相思。 姬王后出身名门,维护血统纯正,当年得知景衍要娶外族人为妻,她竭力反对,待其表明利害后才松口;她当年妥协一次,不想时隔三年,景衍再次因为外族人,当面给她难堪。 她倏地站起身,指着景衍厉声道:“本宫一己之私可都是为了你!你还敢提此事,本宫一番心血才终于让王上给你和嫣然赐婚。你作出的糊涂事,嫣然如今在府里大吵大闹,甚至不愿见你。你不去安抚她,反而跑来关心这个外族人,难道不怕嫣然悔婚!” “母后会帮儿臣的,不是么?您是姬氏族人,嫣然即便有心,有母后在,这婚事,儿臣势在必得。” 景衍朝她看了眼,“母子一脉,儿臣与母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罢,他躬身向母后行礼,转身离去。 姬王后被气得不轻,抓起一旁茶杯狠狠地往地上摔。 “王后息怒,气坏身子可不好。”安静许久的嬷嬷终于开口,她边倒茶,边轻轻拍着姬王后的背。 姬王后面目狰狞,目光盯着殿外,那里早不见景衍的影子。 “本宫尽心为他铺路,坏事做尽,他心安理得享受了,如今就敢当面忤逆本宫。” “殿下一时气急才这么说的,王后千万别往心里去。” “本宫气他袒护外族人!过去本宫如何做他都不管,现在倒好,竟敢为一个外族人冲撞本宫。”姬王后切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别是日久生情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