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五日,进京的队伍暂时休整,为行便宜,未在驿站休憩,而是落脚在州城的一家客栈里。 西处各州不甚繁华,客栈鲜有满客的情况,弘舟按照吩咐,直接定下所有空余的房间供队伍歇息。 上房自然是留给了秦相思。 月信推迟两月才至,秦相思服了药丸,腹中仍觉不适,一入住直接倒床休息。 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天色将晚,室内却点了灯。秦相思睡眼惺忪,转头向外看,没有发现海棠,床前倒是多了个高大挺拔的人影。 “唔,你怎么来了?”秦相思揉了揉眼睛,看清那张熟悉的玉容。 人影闻声坐下,眉眼凌厉消散,余留清和,只是他身形高大,靠近时太半身影与灯盏相融,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床头。 “脚踝怎么样?” 秦相思呵欠道:“涂了几日药油,好得差不多了。” 对面不太放心,径直抓起女子纤细白嫩的脚踝细看,红肿消却,应是无恙。 他很快松手,掀起的薄衾归位,目光逐渐上移,见她蹙眉,再向下,双手轻抚小腹。 “腹痛?” 适才时无度在后院瞧见海棠煎药,旁边站着菡若,如今见秦相思这般模样,心里大体有了猜测。 床上的女子点点头。 男子敛眸,视线定格某处,伸手作势要替她揉肚子。 “你干嘛?”男子的动作太过亲密,秦相思杏眸微睁,下意识地制止他,“男女有别。” 时无度动作凝滞,如墨的眼眸盯她:“从前你不会说这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秦相思面容羞红,“别的叫人看见,容易误会。” 眼下她躺在床上,对面太半身躯靠过来,空间隐约觉得逼仄。 她虽未经人事,但知人事,两个人靠得太近了,鼻息浑都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熟悉好闻。 落在外人的眼中,难免多思。 再好不过。时无度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没有说出口。 气氛登时有些尴尬,秦相思眼帘轻阖,率先打破沉默。 “下一州是云州吧?转眼我与姑母三年未见,时无度,我们一起去云集寺好不好?” 时无度沉吟少倾:“今年云集寺开门早,时间短,八月底佛门已关。” 秦相思的神色略有惋惜之意,她叹了口气,旋即释然:“也罢,三年后我们再去。” 我们——从她嘴里说出来,习惯自然,仅是听着,便已笃定三年后与他同去云集寺。 时无度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好。” * 夜幕降临,走廊各处点了灯,楼梯处有亲随值守。 时无度从房间出来,行至楼下遇上菡若,他与她点头之交,照旧见礼,步履未停。 “时将军。”对方似是有意在等他。 时无度顿步,他没有开口,而是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她。 “菡若有一事想告知将军,不是现下将军是否有空。”菡若这般说着,视线略过二楼秦相思的房间。 显而易见,她要说的事与秦相思有关。 “且随我来。”时无度颔首,没有拒绝。 半柱香转瞬而逝,阁楼中倚窗远眺的身体僵硬立定,神色敛上一层暗光,浓如暗夜。 身后的女子将秦相思身体的真实状况悉数告知了时无度。 “菡若觉得蹊跷,故而未说出实情,对公主只说是气弱体虚,好生调养即可。齐郎曾言将军与公主乃青梅竹马,互相了解甚深,菡若思考两日,还是觉得应告知将军此事。” 菡若轻言说着,想起未婚夫陆齐言之明月公主过去三年云游他国,思绪纷飞。 她曾深信于此。 可细探公主脉象后发现端倪,秦相思母体受损非一日之功,该是日积月累才有此状,虽说有服药调和,但并未治本。 若真如陆齐所言,明月公主周游各国,何需要数日服用阴寒损体的药物? 菡若心有所思,故而按捺不表。 离开东京前,京中流言称长公主病入膏肓,鲜少有人奇怪。在东京百姓的眼中,明月公主打小就体弱多病,从未参与过京中世家贵女的各种宴会,不是在皇宫便是在行宫养病,除却宫里的人,见过长公主真容的少之又少。长公主弱不禁风,病恹恹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因而三年前宫里传出消息说公主病发,挪至南山行宫养病,甚至月前言之长公主命不久矣,无论世家还是百姓,皆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