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府回来后,秦相思没出现在宫里宫外任何一场宴会,除了每日三餐去慈安殿陪伴皇祖母,服侍她吃药,其余时间龟缩在春风殿内闭门不出,就连侄女想来蹭吃蹭喝,秦相思都一一婉拒了。 身体力行诉说不满,宫里依然在不遗余力地为她择选驸马。 宫外的请帖源源不断地送入春风殿,宫人体察主子的心思,没再拿此物烦扰秦相思;可皇后亲自命人送来的年轻男子画像,他们不敢违拗,仍是一幅不落地摊开在主子面前。 往日至多有两三幅画像送来,今日却格外不同,统共竟有十幅,持画的宫女内侍从左到右依次排列,占据了半个宫殿。 殿内掌事孙嬷嬷,贴身宫女及内侍均挤在殿内,大眼望小眼地观赏画像里的年轻男子。 连着几十天有画像送到春风殿,众人跟着秦相思了解了不少东京世家贵族,见了不少尚未婚配的郎君。 十幅画像看过,不明真相的孙嬷嬷等人心想:江皇后待长公主果真无微不至,尽心尽力,这十位驸马人选,家世,人品,相貌,皆无可挑剔,实乃人中龙凤。 心想归心想,孙嬷嬷等瞧见长公主兴致缺缺的模样,知晓她烦闷糟心多日,便什么也没说,等着主子开口撵人。 果不其然,单手支额,半躺在黄花梨木软榻上的贵人漫不经心抬起头来,极其敷衍地扫了眼,遂摆摆手下达逐客令:“你们下去吧,画像本宫晚些时候再看。” 持画的宫人见怪不怪了,换作平日早就识趣退下,今日却一动不动,左边为首的宫女道: “启禀长公主,这十幅画是皇后娘娘精挑细选的,陛下已过目,望公主能选一幅自己喜欢的画像,奴婢好向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 话音刚落,慵懒的美人倏然杏眸圆睁,樱唇微愕地张了张,未几淡哂。 一个多月以来她逃避,沉默,不愿直面择婿,皇兄大抵失去了耐心吧,所以不再循序渐进,而是直接先斩后奏。 思及此,榻上的女子端正坐直,掀起眼帘,从左往右挨个看了一遍,看向最后一幅画时,对上那双丹青描绘也无法掩盖,犹似江南水雾的清澈眼眸,秦相思撇过头,轻咬下唇。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江皇后精心挑选的合适人选中,有裴翊,却没有时无度。 这些人,皇兄必然是过目的,没有时无度,意味着什么呢? 秦相思默默无言,良久,她才吩咐道:“孙嬷嬷,安排小厨房炖些燕窝。” 是时候去见见皇兄了,她心想。 * 腊月寒风呼啸而过,大雪压城,汉白玉石阶几近与白雪融为一色,数名宫人动作麻利清扫厚雪,石阶上前廊下,数名羽林军和内侍迎着冷风恪尽职守。 余忠良亦在其中之列,天寒地冻,他本在御书房,半柱香前有几名朝臣禀报要务,他便退了出来,双眼微眯,袖手立在殿门外。 没多久觉得冷,捧着手炉都犹觉不够,又命徒弟去煮壶热茶来。 余忠良服侍祁帝三十余年,到底是岁数大了,不似十几岁的小内侍身强体健,可饶是如此,当秦相思的身影将将于廊下现身,这位不惑之年的御前近侍眼尖如炬,第一时间走下石阶。 自陛下决定为明月长公主择婿,长公主陡然陷入挑选驸马的洪流,喘不过气,为此恳求陛下多日暂缓择婿。 请求未果,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长公主已有十数天不曾来宣政殿或紫宸殿;而陛下亦不肯退让,埋头忙于朝政,案牍劳形常至深夜,有几次想去春风殿探望,然夜深露重,公主早已休息,遂打消念头。 血脉相承,陛下和明月长公主,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如出一辙,谁也不肯让步。 亏得是长公主,换作其他人,陛下哪有这般耐心,放眼整个后宫,恐找不出第二个人。 不过,能见长公主主动来宣政殿,余忠良咧嘴而笑,打心眼里替陛下开心。 恭恭敬敬地迎上去,笑容里含了几分真心实意。 “长公主来了。” 秦相思颔首,目光看向殿门紧闭的宣政殿,遂问:“皇兄在忙?” “是。”余忠良应道,“翰林院、察院几名大人,右拾遗裴大人在里面。” 捕捉到裴大人几个字,秦相思的心兀自跳动了下。 “裴大人?是前太尉裴阁老家的那位?” 余忠良微微讶异,面色不显地点头应是。 秦相思余光瞥向御书房的窗户,仿佛想通过窗纸看透内里,没多久,她压低了声音问:“余公公,皇兄可器重这位小裴大人?” 余忠良疑惑,印象中长公主鲜少关心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