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不看她白皙的小手,还以为她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庄稼把式呢。
她指着土里一些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根须,给左宝树答疑:“苞谷生长分为两个时期,就像人一样,第一个时期是生长期,第二个时期是生育期。我们种苞谷,是为了让秸秆长高当柴烧吗?不是,我们想要收获的,是果实和种子。”
见左宝树仍旧一脸迷茫,姜舒月缓了口气,才要往下说,就听旁边有人接话:“所以肥才要埋得深些,离得远些,防止秧苗在生长期够到肥。秧苗再长大些,根须也会随着长大,等根够到肥,正好进入生育期。本来应该用来长身高的肥,没有发挥作用,却在开花结果的时候顶上,有效增加亩产。”
姜舒月打了一个响指:“就是这个道理!”
另外又补充:“这叫先限后促,限制秧苗长高,促进开花结果。秧苗矮小,也有矮小的好处,可以防风抗倒伏。”
秧苗虽然矮小,但茎秆壮实,可见储备的养分足够抽穗。
姜舒月拉过一株玉米茎秆,熟练地扒开顶叶,对左宝树说:“苞谷不怕旱,但抽穗的时候务必要浇一遍水。”
姑娘也说了苞谷不怕旱,既然不怕旱,为什么还要浇水。听他爹说,从前有人种苞谷,种下就不用管了,顶多除除草。
“前两天下了一场小雨。”左宝树提醒姜舒月。
姜舒月点头:“我知道,但抽穗期和灌浆期必须浇水。到时候忙不过来,我会动员其他人家帮忙挑水。”
这个时代没有灌溉设备,浇水纯靠人工。所以勤快的人家,粮食收得多些,懒人收得就少。
二十亩地纯靠挑水浇地,确实是个大工程,但这二十亩地收上来的粮食,可能是整个田庄未来的口粮。
姜舒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和天边几缕硕果仅存的云,心中暗暗祈祷。
但愿是她想多了。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离开玉米地,四阿哥垂眼问姜舒月。
姜舒月又被晒得蔫巴巴的:“今年从春天到现在只下了两场雨,地里的粮食恐怕会减产许多,刚刚那二十亩地是我给村里人预留的口粮。”
四阿哥朝四周看去,只见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起伏,田间有农人在收割,忙得不亦乐乎,怎么看都是丰收的景象。
“村里有地,不是都种了粮食?”四阿哥能理解姜舒月给左宝树讲的道理,却无法理解她现在说的话。
姜舒月领他到田边,撸下一串麦穗,在手里熟练地搓了搓,将麦粒搓出来,递过去给对方看。
四阿哥从她手里接过麦粒,再低头看看腿边的麦穗:“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手中的麦粒,大约只有麦穗的一半,意味着粮食减产近半。
四阿哥把麦粒还给姜舒月,自己又撸了一串,将麦粒搓出来看,发现还不如刚才的那串多。
他沉下脸,转头问:“麦子是去年秋天种下的,冬天下了雪,不是说冬天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馍馍睡吗?”
姜舒月苦笑:“那是风调雨顺的情况。”
“麦苗冻了一冬天,又遇上倒春寒,缓苗本来就慢了一步。再加上春夏干旱,能有现在的收成已经很不错了。”姜舒月一眼看见了在田间收割的左庄头和左婆子。
果然,这是左家的麦地。
左庄头是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伺候土地不惜力,说是精耕细作也不为过。
庄头家的地尚且如此,其他人家只会更不如。
姜舒月看见了左庄头,左庄头也很快看见了她,提着镰刀走过来,晒得古铜一样的脸上沟壑更深了。
姜舒月给左庄头和印四做了介绍,之后听左庄头叹气:“东家,今年年景不好,又是春寒又是旱,粮食收不上来多少。”
姜舒月把刚才她和印四搓下来的麦粒交给走过来的左婆子,关切地问:“减产半数?”
左庄头绝望地摇摇头:“不止一半,能收上四成就不错了。”
虽然东家免了下半年的租子,能缓解一些,不至于像往年那样逼死人命。可这点收成,连丁税都交不上,更不要说明年的租子了。
佃户都是上交租,用今年六成的粮食,交明年的租子。
今年麦秋才开始,就有村民找到左庄头,想让他出面求求东家,晚点收租。
可东家已经免了今年下半年的租子,再去求就显得蹬鼻子上脸了。左庄头嘴唇动了又动,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左婆子也垂着头,唉声叹气。她知道当家的为难,想着当家的说不出口,恶人由她来当。
反正她脸皮厚,坐地炮之名全村皆知。
奈何走过来,见东家如此关注,任凭她脸皮再厚,缓交租的话硬是憋住了。
姜舒月看看左庄头,又看左婆子:“今年收成不好,租子延期到明年交。往后的租子都改成当年交当年。”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姜舒月懂。
就算她是穿来的,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也不敢跳出来挑战公序良俗。
反正她有先福晋的嫁妆,明年还能嫁人,总不会缺了吃穿。收上来的租子,不卖就是,等到灾年拿出来接济村民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