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说知识改变命运,自己从未动摇过这个信念,他动摇过吗?人生的轨迹,在这个彻底改变了方向,而这个始作俑者是父亲,音然内心很矛盾,她也不知恨不恨父亲,若说恨,又恨不来,若说不恨,却又意难平,对于这个问题,音然也很矛盾,不知何为对何为错。
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在音然每日埋头苦干中度过,未来得及轻嗅一朵花也未留心一树的花落,也没有时间去感叹时光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走在大街上的音然,快乐的如一只刚飞出牢笼的小鸟,恨不得对身旁掠过的每个人高呼:我发工资了!三个月工资!八百五十元!兜里的纸币,随着跳跃的步伐,有一下没一下碰撞着肌肤,这样的“碰撞”让音然的心踏实无比,她领到工资了!她挣到钱了!她可以用双手养活家人了!春寒料峭,虽说已接近春的尾声,但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寒风,吹在身上,激起一层冷疙瘩,音然缩起脖子,加快步伐,她要赶回家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将债还平,扬帆起航!
再多挣几年钱,劲松就可以出师开个铁匠铺,到时他打铁自己缝衣,日子一定很美好!
再多挣几年钱,音铭考上高中读了大学,他见识城市的繁华,更开阔的眼界,不一样的人生!
再多挣几年钱,忘记该忘记的人与事,母亲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家中光景定能一年胜一年!
今年花胜去年红,遥想明年花更好,定与有情人携手同游!
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小雨,雨点儿调皮,裹着寒气钻入脖颈,激的行人加快步伐,本就人烟稀少的农村泥泞路上,难觅行人踪影,在一段上坡路上,音然的视线被眼前一幕粘住,一辆破旧的平板车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的头发很黑很长,像一匹黑色的绸缎子铺在冰冷的木板上,她将头与身子都缩在被中,瞧不出面目,被子下的身子紧缩,用双手抱住了腿,整个身子呈新生儿般蜷缩样,被角被风吹搭着,隐约中能看到斑斑驳驳的血迹,在前拉平板车的是位中年妇人,只见她头上用一条白色围巾层层裹住,身上的棉袄被肩膀上的绳子勒出了一条条层印,身躯前倾,双腿用力,不难猜测,此时的她,正用出吃奶的力气在努力爬坡,对她来说,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眼看就有遛坡的可能,音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二、三”如一头刚吃饱草的小牛犊,使出全身力气,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不歇,帮忙将车拉上了陡坡。
“谢谢!谢谢好心人!”
“啊?庆莲姨?”音然惊的半日无语,拉车的妇人竟然是庆莲姨,音然的眼神里有各种惊疑不定的情绪在交织着,自己一直不喜庆莲姨,对待王军,庆莲姨化身泼妇,特别是她与善菊姐的那一番私语,内心就将她视作恶毒的女人一类人,自从王军与贤菊姐结亲之后,音然再也未见过庆莲姨,听三婶说,善菊姐怀了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庆莲姨跟着去享福了,今日乍见之下,只能说传言有误,那平板车上躺着是谁?贤菊姐?不!王军虽说不爱贤菊,可是村中公认的心善之人,若是贤菊病了,王军哥绝不会置之不理,从身形推测,是个成年女子,那就不可能是贵菊与爱菊了,那是谁?善菊?可是善菊不是去城中有钱人家做少奶奶去了吗?为这,书都不读了,音然脑海中浮现出许老师听到这消息时,连叹数声的模样,见眼下这情景,傻子也能看出,善菊被有钱人家退回来了,她做了黄粱一梦!
虽然不喜庆莲姨与善菊,但看到弯腰躬背,万分吃力的庆莲姨,与平车上一声不吭、蓬头垢面的善菊姐,一丝悲凉从心中升起,不知为何有种穷途末路的错觉,从庆莲姨欲说还休、遮遮掩掩中音然大体明白了,善菊本想借肚上位,可终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六个月大的孩子活生生被打了,有钱人除了赔付一笔钱外,一点点的内疚不安都没有,而为这所谓的“爱情”,善菊是那扑火的飞蛾,葬送了一切,那冰冷的纸币能抚平她内心的哀伤吗?她以后的人生路又将何去何从?
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众星捧月的对象,天之娇女呀!可人性对她露出了獠牙,将她的一切都撕扯的粉碎。
“还是这丫头不争气,做姑娘就学会了犯怪”原本哀怨的语调被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取代,一看到女儿的现状,庆莲更是怒火中烧,“刚开始,我是劝过她三思的,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不好做,不能丢掉铁饭碗,她倒好,一心一意做美梦,这个死丫头”
听着庆莲姨一会儿惋惜一会儿辱骂,音然默默低下头,用力拽车,步步前行,车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善菊,真真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受伤最深的是这个心高气傲,不谙人心的姑娘,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可所有苦果只有她一个人去咽,她吃了太多黄连,有苦说不出呀!她的心是被猪油糊了,可庆莲姨呢?作为母亲,她能逃避责任吗?从一开始的旁观者清到后来的添油加火,这是事实,她能否认吗?善菊看不上王军,不认可那是良配,那个薄情寡义的有钱人就是吗?她们之间或许有情,可这本就不该生出情,如那庄稼地里长出了野草,结果一定是被拔除,人是情感动物,可更多的是需要理智,孽缘----就不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