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唢呐一响,喜事连连,进财进宝,娶媳嫁女,村头村尾,狗也欢喜。以往农闲时,村中喜事,家家户户,男女老幼都伸个头,道声喜,随上份子,喝上一杯,可今日的喜事,除了音家本家人,外姓顶多道声喜,便匆匆离去,似乎屋里坐着鬼怪,沾上了晦气,正屋条椅上端坐的小爷爷,脸色暗沉了几分,与屋外的喜庆形成鲜明对比,只见他一手摸着才剃的新头,一手扶着椅靠,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喜怒哀乐揉杂在一起,
辨不出滋味来。
“玉莲,你跑进跑出,跑里跑外干什么?挺那么大肚子嫁人,王母娘娘穿的喜服也装不下”小爷爷的气无处撒,脸也无处搁,今日是小姑音叶大喜的日子,两年前,音叶与表哥齐磊私奔,前不久挺着肚子回来要求出嫁,小爷爷是恨铁不成钢,眼见生米已煮成熟饭,无计可施,对这个女儿,他是倾尽了所有宠爱,可这个孽女,不识好歹,一头犟驴般,软硬不吃,嘴上说说与女儿从此陌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真见到了这般模样的女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总不能真把女儿作践死,小爷爷请来乐队,强忍着心酸,光明正大把女儿送上花轿,一直对大媳妇玉莲未生儿子一事心存芥蒂,这不,有点找个出气筒的味道。
玉莲一见老爷子,就知道今天这喜糖可不是好吃的,老爷子是要面子的人,可如今这面子叫女儿败光了不说,医生说近亲开婚,子女畸形,这话对音叶说上百遍,她是心一横,要做齐磊的新娘,村里人对音叶的流言蜚语多如牛毛,什么不守妇道,什么未婚先孕都算客气的,难听点的,祖坟里死了几十年,连骨头渣都没了的先人也被拉出来辱骂,原本自己是不想来趟这浑水,可小姑出嫁,大嫂不出面又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来帮忙穿喜服,哪有喜服是孕妇款式的,只能找针线来补救,“老爷子,你再想找事骂人也不能在今天,今天可是你女儿一生一世的大事,你该怎么做,心里该明亮着”
“姐,你能不能不要做书呆子,天天就在那写呀算呀,喜宴快结束了,小姑马上就要坐上花轿走了,你不是有许多话要对小姑说嘛,”音铭抽去书,急急劝道。
“可是,妈不同意我去”昨天晚上,音然被反复警告,女孩子家,不允许参加音叶的喜宴,村里有女孩的人家,见到音叶如避蟒蛇,说到底在她们心中,音叶是伤风败俗之人,音家姑娘在村中口碑很不好听,三代人都与人私奔,音馨、音叶、音枝三人被钉在耻辱柱上,村中有好事的女子,坐等看音家的下一个笑话,而这笑话的主人公便是被生父抛弃的音然,吴家媳妇人前人后,阴阳怪气说东道西,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然,犹记昨夜母亲所言,音叶的确是个烂菜梗子,挺那么大肚子出嫁,真是活久见,那婆家在山坳子里,一年到头连荤腥都见不着,日子过的比溪水还干净,肚里的娃好歹还不知,以后有她苦日子在后头,对于十六岁的音然来说,已经在懵懂中明白了何为爱情,何为所爱之人担忧与受怕,小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为爱情如一只飞蛾,不计后果,直扑火焰,顶着屈辱,忍受蔑视,她会如小爷爷所说,有为青春无知的冲动受惩罚的一天吗?
爱情是花,婚姻是果。村中老人说,花开得越艳,果才能结得越大,可婚姻有时与自然规律是背道而驰的,村西头的兰花嫂子就是例子,听闻她年少时与丈夫大蔡就是自由婚姻,恋爱谈的那叫惊天动地,手拉手去江州城看电影,肘挽肘去小树林里浓情蜜意,饭桌上两人悄言巧语,私下里两人眉目传情,可是婚后,随着大蔡钱包越来越鼓,小十三、小十四都排起了长队,大蔡对自己的结发之妻,不是打骂就是漠视,很多次,看见兰花嫂子一个人坐在河渠垂柳阴影里抹眼泪,音然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不解,他们年少时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曾也视对方为生命里的唯一,月下誓言,定不负此生相思意,这份比蜜还甜的感情最后结出了如此苦的瓜,是遇人不淑还是人心易变?大蔡对外戏称自己是个有良心的好人,不然早就一脚踢开这个黄脸婆,那又有谁该去感恩戴德?谁该是那个良心泯灭之人。
很多年之后音然才明白,婚姻里看人品,与婚姻的形式没有关系,包办婚姻也好,自由恋爱也罢,正如镜子的两面,有明的一面就有暗的一面,选择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百花丛中过,取决于这个人的人品,与明面还是暗面没有关系。
“姐,你偷偷瞧瞧就回来,妈在厨房与小奶奶闲聊,她不知道”
是的,自己身子正,又何惧影子斜,吴家媳妇断言自己是音家下一个私奔之人,难道她一个农家妇人之言便是金科玉律不成,自己人生之路在脚下,岂是一个妇人三言两语便说清的,小姑对自己很好,犹记她骑着自行车,偷采了许多映山红,在夕阳里朝自己大声喊叫,她的笑声里全是天真无邪,自由欢快,她对花有许多独特的见解,什么向日葵是勇敢的象征,映山红是娇美的仙子,月季是富甲一方的绅士,牡丹是雍容华贵的娘娘年少时,音然最喜欢听小姑讲这些所谓的神话传说,无数次躺在床上幻想着,牡丹仙子化身田螺姑娘,为自己送来福祉,小姑虽不爱学习,却无数次督促自己,她将小爷爷为她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