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船票的事情与金鳞说了。
金鳞看了一眼三位天师,点头道:“小事,今日有船,下午便可以出发。”
这位澜江之主,对自己麾下船只的行程十分清楚,这艘与赵家合作的船一路要经过哪些城镇,需要多少时间,他都一一提及,跟李挚他们说了明白。
金鳞说罢,问道:“诸位可还有疑惑之处?”
李挚向他颔首致敬,问了他们在船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张鹤则对妖怪与凡人一起经营船只的方式感兴趣,请教了金鳞一些相关的细节。
金鳞仔细为他们解答了,言语之间没有一点架子,像一位寻常的船主。
在座的这三位男子,与金鳞交谈时,说的上相谈甚欢。
唯有裴璇玑,此生第一次作为妖怪的座上客,见金鳞行事举止进退有度,与她印象中的妖怪半点不像,背脊一阵发麻,心中别扭极了,全程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金鳞敏锐地看了她一眼。
这妖怪哪里都像人,只是一双眼睛是很浅的金色,让他终于有了一丝非人感。
裴璇玑注意到了这一点后,那让她头皮发麻的凉意消失了,但她后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李挚他们起身与金鳞道别时,裴天师才回过了神来,慢了半拍地向金鳞拱手。
金鳞微微一笑,对她道:“这位天师,似乎并不习惯我这样的妖怪。”
他说的直白大方,神情也自如,裴璇玑觉得自己若是做出犹犹豫豫的小家子气,反倒落了下乘,便坦然道:“是裴某见识太少。”
“无妨。”金鳞看向逛了一圈后,又与红尾回到了正院的宝珠,“以后,你会习惯的。”
裴璇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宝珠。
刚刚从门外进来的宝珠见裴璇玑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但她仍然扬起嘴角,冲裴璇玑笑了起来。
裴璇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金鳞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门口,而后转身对身旁的小妖道:“今日还有客人吗?”
“有,我去将他领过来。”小妖答道。
小妖动作很快,金鳞不过将将坐下喝了两口茶,门口便传来了客人难以抑制的咳嗽声。
金鳞抬头看去,不由得一怔,道:“嵇天师,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到半月的时间,嵇仁俨然便成了一位鹤发鸡皮的古稀老人,他捂着胸口,艰难道:“一言难尽,今日来,是想要问你要张船票,乘你的船去京城。”
既然嵇仁不想说,金鳞便礼貌地不再问,只是同他确认道:“今日便要出发?”
嵇仁点头,问道:“金鳞,船上乘客的安全,你可还保证?”
“只要是我自己的船,只要在行程中。” 嵇仁舒了一口气,又追问:“这些日子可有人向你打听过我?”
金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像我不曾向旁人透露过你的消息,我也不会向你透露旁人的消息。”
嵇仁有些不满,但终于完全放下了心。
金鳞吩咐手下小妖将船票拿给嵇仁,见他一副风中残烛的模样,贴心问道:“可要我送你下山?”
嵇仁摆摆手,正要跨过门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狐疑道:“方才你的客人,可也是要乘船?”
“恕我不能透露。”金鳞道。
嵇仁嗤笑一声,嘟囔道:“你这妖怪,架势挺足,嘴也挺严。”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金鳞的府邸。 见嵇仁这样,一旁的小妖有些气恼,大声道:“大王,这天师真是好生无礼,我们好好招待他,他却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来者是客,我们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金鳞含笑摸了摸他的头。
“客人对我们不尊重,我们却不能对客人如何。”小妖怪还是气鼓鼓的。
“客人的事,当然要由客人们自己解决。”
金鳞说到这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俊不禁地仰天大笑起来,将小妖怪闹得一脸迷糊。
在人前一丝不苟的妖怪大王,在没有客人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点真正的他。
却说宝珠一行人坐着马车下了山,赵公子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码头,将船票分给他们后,便与他们正式地道别了。
宝珠一行人踏上了宏阳县最为繁华的地界。
此时太阳高照,码头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力工们上上下下的搬运货物,船工们小心地调整着船只停泊的位置,等待上船的旅客身上背着行李,与码头周围卖路菜的小贩讨价还价。
最最热闹的地方,则是码头前特意清出来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搭好了台子,上头正有许多戏子,哐哐地拿着家伙什比划着,正在敲敲打打地演武打戏。
一位身手最好、脸涂得煞白的戏子,与同伴比划完,将家伙一扔,一口气在台上翻了二十来个跟斗,利落的站稳后,给台前的观众们亮了个相。
台下旋即响起了叫好声,观众们纷纷从身上摸出一两个铜板扔上了台。
宝珠远远地瞧见,眼珠子都看直了,身子不由自主、歪歪斜斜地往戏台子前靠。
李挚见状,笑着对宝珠道:“想去就去,我去买些路上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