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我同义妹燃花灯、放烟火,可有不妥?”陆轻山坐在马上,敷衍地朝崔元卿拱了拱手。
崔元卿眼波如水,负手而立,他今日穿的是绯色朝服,雪落在他的身上,红白相称,煞是好看,迎上陆轻山挑衅的目光,他淡淡一笑:“既有夫人这层关系在,我须得也叫声陆世兄,陆世兄也不必讲虚礼,叫我元卿即可。”
陆轻山的眉心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而后皮笑肉不笑地道:“陆某比大人还小了两岁,倒也不敢当崔大人的世兄,况崔大人兼任巡察御史,陆某也不敢僭越。”
崔元卿露出敬随你便的笑容。
踏雪眼见几个人的情绪不对,赶紧有眼力见招呼海棠,一人一侧拉了程颂安的胳膊道:“姑娘可冻坏了吧,赶紧上车吧,怪冷的。”
程颂安听话地上了马车。
陆轻山打马在前面带路,经过崔元卿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胯下的红鬃马也似乎颇通人性,对着他喷了喷鼻子。
崔元卿嘴角往下弯了弯,冷笑一声,远处一直在等着的思危牵过马,他纵身一跃,跟在程颂安马车一侧。
陆轻山勒马停下:“崔大人,我记得崔府跟渔樵山庄并不顺路。”
崔元卿轻哼一声:“陆世兄管的忒也宽了,难道我走哪条路尚需向你通报?才刚不知谁说的不敢僭越,这会子替圣人管教我不成?”
到底是文官,陆轻山被他抢白一顿,脸上一黑,更不打话,放松了缰绳,程颂安的马车另一侧缓辔而行。
踏雪和海棠在车厢里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各自低了头忍笑。
程颂安有些赧然,沉了脸道:“你们这两个蹄子笑我,罚你们不许吃饺子。”
踏雪一听此话,更加肆无忌惮笑起来,又故意掀开帘子一角,好让她看到外面一左一右骑马在侧的两个人。
崔元卿着绯红官袍,陆轻山穿白玉貂裘,一个俊美无俦,一个英俊潇洒,二马一车行走在漫天大雪中,美的像一幅画。
程颂安嗔怪地瞪她一眼,让她放下帘子,话未说完,安定门方向匆匆跑过几队御林军,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剑上,一副随时要拔出来的准备。
宫里出了事!
程颂安心中一凛,大年下的,若无大事发生,圣上断不会让御林军握剑在市中疾行,她微一犹豫,还是朝崔元卿那边看去。
崔元卿正对上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程颂安搭在帘子上的手刚刚放下,远处又有一人,身穿盔甲,疾驰而来。
陆轻山唰地抽出身侧的长剑,横在马车前,冷声问道:“来者何人?出了什么事?”
崔元卿在旁道:“是御前侍卫张副统领。”
张副统领放缓速度,遥遥道:“崔大人,圣人着你进宫赴宴,请带崔夫人随小人一道,速速前去!”
陆轻山半眯了眼眸,回头看了一眼崔元卿,迟疑一下,低声问道:“宫中哪有这样请人的?更何况是除夕宴?”
崔元卿脸色如常,对来人道:“我夫人未出小月子,不宜入宫,免得冲撞贵人,我一人随你前去!”
张副统领略一思索,似乎觉得时间也来不及,便点头道:“也罢,崔大人快些,莫要叫圣人等急了。”
他一味催促,连马也不曾下,看样子是不愿耽搁,这样惶急地招人入宫,算是大乾朝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程颂安的手下意识又揭开帘子一角,还未掀开,已被一只手握住,替她放下帘子,声音很低:“别露面,我去去就回。”
“驾!”崔元卿已随张副统领走得远了。
程颂安掀开帘子,朝他们远去的方向看去,二人已进了外城门,地上唯留两行马蹄印。
她失神地望着,那种脱离轨迹的恐惧又再次袭来,前世崔元卿这个时候根本不在京城,更没有在宫中一连待了近十日,那这次改变将会对未来局势产生什么影响?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崔元卿这个时候入宫,会有什么样的局面等着他?
崔家、程家又面临什么?
陆轻山轻咳一声:“不会有事,放心回去。”
车子在漫天的大雪里,继续缓缓而行,雪越下越大,越到渔樵山庄,越是雪深难行。
“下车!”陆轻山出声。
程颂安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他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陆小九,别逾矩。”
陆轻山也不在意,自然地将胳膊收了回去,由着海棠和踏雪扶她下车,一路跟着走进山居。
一到屋里,牡丹和和蔷薇都迎了出来,给她看屋里摆着的年节礼品。大部分都是崔府余老太太和程府冯氏打发人送来的,各式新的吃的、穿的、用的以及给众人赏的节礼。另一部分是段府送来的,比之前那次还要贵重和丰富。
程颂安随手翻了翻,便让丫头把东西都收了起来。段府还能在这个时候为襄王府送东西过来,且都是精心准备的,说明宫中的事还不算严重,至少跟他们的关联不大。
踏雪将她手里的花灯接过点上,将上面的仙鹤图案都显露了出来,旁边的诗词也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