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经戒严了近半月之久，说是混进了戎狄的奸细，兵部尚书王叔勉亲自坐镇，每个城门都派了重兵把守，任何人想要进出京城，都需要经过层层盘查。
崔元卿一身靛青常服，坐在鸿宴楼上，望着滔滔的京杭运河出神，往日温润如玉的矜贵公子，如今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瘦削的肩膀在窗边显得摇摇欲坠。
“主子，去城外追踪的人全都回来了，没有夫人的踪迹，夫人她……”思危度他神色，并没有像前些日子那般阴郁可怖，才敢接着往下说，“夫人她如同凭空消失，怕是难以找回来……”
思危战战兢兢说完，已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听到动静。
崔元卿如一尊雕塑般怔怔望着码头，缓缓道：“继续找，她没出城。”
思危忍不住反驳道：“主子，城里早已找了许多遍，连陆侍郎和段家属下都悄悄进去了，若夫人还在，决计无处可藏。”
崔元卿语气未变：“她放不下程家，而程家的事差不多就要落定了，岳父回家之时，便是她出城之日，将各个城门看牢，不许错放一个人出去。”
思危不敢再驳，应了一声自去了。
崔元卿双目没有一丝光彩，每过一天，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程颂安消失半个月，没有一丝踪迹。她没有出城，但他也找不到她。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日，直到她问出“元卿，你的头晕不晕”，他都还沉浸在她喊他元卿的温柔里，未曾意识到在她抚上他头发的时候，她就将沁着麻药的银针扎进了他的穴道。
她与薛庭蓉周旋已久，不介意学些恶人的法子。
崔元卿当机立断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刺向自己的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程颂安比他反应更快一步地把藏在桌下的长剑抽了出来，指向了他的胸膛。
她声音很轻：“别逼我。”
崔元卿从她伪装的很平静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难过，他不懂，对抗着药力带来的晕眩，竭力向她走了一步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走？云黛，怎么才能留下你？”
程颂安眉间若蹙：“还我一条命。”
崔元卿：“好。”
程颂安的手颤了一下，指着他胸膛的剑尖偏了一寸。
下一瞬，崔元卿握住剑刃，胸膛撞了上来，发出闷闷的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
崔元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痛到半跪在地上，仍旧仰着头问她：“先还你半条，云黛，你留下来，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剩下的这半条命，我用后半生还，好不好？”
程颂安的眼泪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她慌乱地抹掉，硬着心肠回道：“休想，崔元卿，我恨你，除非你死……”
她跟着半跪在他身前，扶着他的肩头，握着剑，推着又往深处送了几寸，一字字道，“你去死吧。”
“轰！”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落下来，狂风把窗户吹的哐哐作响，一开一合间，程颂安挂满泪水的脸忽明忽暗。
崔元卿双手紧紧捉住她，眼泪混着血，洒在她胸前，他已痛到无法呼吸，只能断断续续问道：“怎么哭了？云黛，为什么哭？”
罗罗奴奔过来，喵呜喵呜地围着崔元卿叫，又拱了拱程颂安的肚子，仰着小小的脑袋，叫的十分着急。
程颂安大口大口呼吸着，才能使自己不崩溃大哭，她捂着崔元卿的伤口，口中无声念着：“不会有事的，罗罗奴，你留下陪着他，我走了。”
崔元卿残留的意识使他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挽留道：“别走……”
程颂安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顿：“前世是襄王得位，不能变的，崔元卿，记住，恨我，恨程家。”
崔元卿挣扎着想要摇头，但他痛的麻木，连摇头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他唯有一双眸子还晶亮，恳求着眼前要走之人。
程颂安犹豫了一下，抱着崔元卿已沉沉垂下的头，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而后她打开门，声音已恢复了平常：“让她来接我。”
崔元卿在昏厥过去之前，看到程颂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没有一丝恨，那是只有梦里才见过的爱意。
五年？她说的五年是什么？她要去哪儿？谁要来接她？
云黛，怎么哭了？
……
藏心山房的侧院。
踏雪轻手轻脚进了房间，将药碗放在桌上，温声道：“姑娘，药好了，喝完这一副便不用再喝了。”
程颂安接过来，也不嫌苦，一口气喝光了，不确定地又问道：“我们路上的时间，少则一个多月，多则两三个月也说不定，这孩子，它真的受得住吗？”
踏雪替她擦了擦嘴角，安慰道：“放心吧，大夫说了，姑娘这一胎十分稳当，因此才敢让你吃那一颗丸药，做出流产的假象。现下又保养了半月之久，不会再有事。”
程颂安点了点头，又问道：“挽心和海棠她们没事吧？”
踏雪回道：“照姑娘的吩咐，没敢告诉二姑娘，也不敢频频与海棠姐姐联系，怕大人察觉，过几日我们离京，怕也不能带海棠姐姐走。”
像是缓和气氛般，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当初开玩笑说，姑娘若有一日离了崔府，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