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郡主
我没有说话，只有风吹拂过树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不知何时，遮蔽住月色的乌云悄然而逝，皎洁的月光公平的撒在了我和他身上，谢泽漆没有表明来意，我也没有询问，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他沉默不语，我便只字不提。
与我对视良久，最后谢泽漆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我很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他来这里又站了半天到底要做什么。
忽然想起初见时也是这样的深夜，只能猜测或许这位世子爷就喜欢深夜出行，漫步月色，于是将他抛在脑后，只管睡下。
第二天一早便是围猎的正日子，我和秦文轩都换上了骑装，秦文朗还小，自己不能控马，钵难山也早有准备，有侍从专门提供了小马，又安排人牵马随侍左右，确保小客人的安全。
饶是如此，柳如兰依旧吓得脸色煞白，只让人领着秦文朗简单转了转便要他下来。
我能看出秦文朗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但他着实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娘亲担忧，便没有再要求，而是听话的站在一旁。
我早早猜中了郑氏与秦笙的盘算，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满场人都穿着骑装，只有秦笙突兀的穿着广袖流仙裙，头上插戴着珠宝，高高骑在马上，不像来打猎的，倒像来春游一般。
她身旁的人并不是一贯与她交好的蔡成媛，而是通政司左参议家的白小姐，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叫白文慧。
蔡成媛与吏部员外郎家的宋小姐站在另一头，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人靠衣装，不得不说，郑氏的思路是对的，秦笙今日的装扮的确出彩，在一众小姐中脱颖而出，我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世家公子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打量秦笙，这也让她更加得意，像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招摇。
秦文轩也跟自己的好友聚在一起，驱马上前，满脸迫不及待，只等着宣布开始便准备策马纵横。
我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因为恭王请旨封了钵难山，因此围猎的消息传入圣上耳朵里，大梁马上得天下，伺候几代帝王尽皆以狩猎为乐，又是有着全民尚武的风气，每年秋天本就有秋狝的活动。
如今贵族官家子弟不忘本，自发组织围猎活动，圣上听闻十分高兴，金口玉言传出话来，若哪家的儿女表现突出，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
金银宝物还在其次，若是表现突出入了圣上的耳朵，能留下几分印象，以后的前程不知好上多少，便是为的这个，也足够让秦文轩等人疯狂了。
皇上的话将众人参与围猎的热情又翻了几番，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原本有些懒得动的人家，听了消息之后也鼓动年轻一辈出行。
围猎活动持续三天，最后用猎物数量和珍贵程度来评判名次，裁判也是现成的，海宁郡主的马术是恭王亲手教出来的，这场活动参与的都是小辈，恭王闲着也是闲着，自然跟上来充当裁判。
哪怕真有谁能猎到罕见的猎物，又或者天赋异禀猎到了许多，最后统计下来，头名也非海宁郡主莫属。
我对早就内定好的比赛没什么兴趣，随大流选了马翻身而上，只当自己来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忽然，原本视线聚焦在秦笙身上的人不由自主都转了脸，看向人群最前方，原来是海宁郡主到了。
她身着大红色的骑装，蟒袍箭袖，通身贵气非凡，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备受宠爱的模样，什么都不用做，简简单单便能吸引众人目光。
虽然肤色算不上白，可郡主粲然一笑，烈如朝阳，是有别于秦笙的矫揉造作，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另外一种美。
虞芊芊沐浴着众人的眼神却浑不在意一般，与旁边的人谈笑自若，只有我发现，她时不时地转头，故作不经意将目光瞥上高台。
我远远望去，那里除了站着她爹恭王，还有并未下场参加围猎的谢泽漆。
这也是理所当然，谢泽漆如今身上有着差事，又是实打实凭着一身本事拿到了殿前副都指挥使的职位，平日常在景山大营里操练军士，若是他下场与一众还未出仕的少爷小姐参与围猎，岂不是以大欺小。
我早就知道谢泽漆皮相不错，今日却还是叫他晃了眼。
万里无云的天气里，他身披铠甲，仿佛得天宠幸，金灿灿的阳光自上而下泼洒在他身上，令人头晕目眩。
围猎的活动越闹越大，海宁郡主掺和进来以后，钵难山的留守人员自知难以管控大局，向上层层禀告，最后不知怎么安排的，竟叫谢泽漆领了任务，带人来维持秩序。
我遥遥望向他，仗着自己身在人群中并不引人注目，因此放任视线肆无忌惮的流连在他身上，可不知怎么的，明明他正一脸严肃与下属说些什么，竟突然抬头，箭一样的目光射向我，随后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隔着这么远，我又隐没在众人身后，谢泽漆原不该察觉到的，可我看他的表现，分明是看见了我，然后才露出了笑容。
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也笑了。
秦笙的得意与骄纵，刻意与心机，在虞芊芊毋庸置疑的存在感面前简直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