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壬子。 距离幽州城,二十里开外的烽火台上的斥候,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数列军纪严整的骑兵。 风雪夜里,如凶兽嘶吼。 “快去报告,加紧防卫。” 烽火连烽火。 才点了两个烽火,便停了。 幽夜还是静悄悄的。 司马赜一行人如同神兵天降,悄然到了幽州城外! 城门郎道:“司马公子,漏夜前来,是何贵干。” 司马赜道:“公干。” 城门郎道:“未收到主公口谕,不能开城门。别说是你这三四百人的骑兵,饶是尊驾您,也是不能这个时辰开城门入内的。” 司马赜道:“紧急军务,高都督亦说了,全力配合朝廷发兵鲜卑。” 两位城门郎互看了对方一眼,颇有些踌躇,仍道:“是——但是漏夜不开城门,亦是军纪。” 此时,乌云遮月,又倏忽漏下月光。 司马赜皮笑肉不笑地道;“校尉是怕此乃‘开门揖盗’之举?延误了军机,你担当得起吗?” 眼前之玉面将军,竟变得可怖起来,豺声蜂目,鹰视狼顾。恍若生杀由己的十殿阎罗,令人闻之,如头悬利剑,不敢再对。 城门郎道:“迦兰君,不敢,不敢。” 四百骑兵而已,幽州城可是四万兵马。 “开城门——” -- 进入内城,关闭城门。 发出信号,与内应各自起事。 械斗巷战。 夺取武库,火烧兵营,转移幽州兵火力。 擒贼擒王,包抄都督府。 世人只知丁甥李枭勇冠三军,可比西楚霸王,而不知张佐子婿,用兵如神,比之韩信! 刘彦之,本非将种,又非世家。张佐目为英杰,以女妻之,教以用兵之道。言其为:颇、牧、卫、霍之亚。 指挥若定,从容不迫。一千骑兵,伤亡不过百,不至天亮,便占领整个幽州城! 征伐之功,未有若是之快者! 幽州高氏,三代经营。高慜亦文武才力,奇绝于世。十万甲兵,坐断河朔,可推第一。自鸣得意,权力可比帝室。 败亡之速,令其一夜白头! “将军跋扈,只取你幽州之地,不会伤你宗族分毫。太后懿旨,迁徙洛阳。列侯闲职,在京养老吧。” 眼前之人,白袍白帽,甚是儒雅。说话亦是温润,吐词琳琅。若非白袍之上,狰狞的血污,这可真是个翩翩公子呢。 此时风吹,貌落,更是风流倍增。 谁能想到,前几日,一直在他这幽州城喝酒吃饭侃大山的人物,竟会在一夕之间,毁了他三代家业! 不曾显山露水。 完全看不出此人竟是如此英杰。 高慜看了眼刘彦之身边的司马赜,问道:“司马公子,你虽有大名,我倒是未将你放在眼里。我只问你一句,当初你可看出此子竟可?” 司马赜摇了摇头,道:“高公性烈,不必如此自负自罪。刘郎君英杰,我亦不识。然而张公门下,岂有瓦砾。” 高慜从容大笑,亦知自己跋扈,无人臣之礼,乃至今日。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 满地鲜血,满地尸首,满地刀剑,满地珍宝。 司马赜踢了踢脚边碍眼的凤冠,道:“此番若非刘郎君,幽州未可知。” 刘彦之笑道:“若非你长夜奔袭,我亦无兵,巧妇亦难为无米之炊。” 司马赜道:“今立此大功,朝廷兵戎之事,恐怕得您劳心劳力了。” 刘彦之付之一笑,道:“外则屯兵蓟州的两万辽兵抵达,以为震慑。否则幽州城和蓟州城这三四万人马,不会卸甲投降的。到底还是朝廷,算得不错。” 司马赜道:“此番,朝廷以为兵力不足,更畏惧多线作战。这才使得出兵东疆,乃是为了声东击西,并不打算开战。若是你坐镇,上京城可以攻克否?” 司马赜对东胡还是颇为忌惮,耿耿于怀的,故而直言一问。 刘彦之道:“东疆寒冷偏远,开战须得从长计议。即使占领了上京,移民屯田,也很难控制。一旦朝廷失序,此地又为胡人所有。先前移民屯田之举,不更是白白做了嫁衣。” 司马赜以为然,说道:“东疆人才辈出,我怕日后会成为比鲜卑更大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