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只要对症,治疗效果就会极其明显,杨原上午吃的药,下午就有了反应,就是跑完茅房后,直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怎么哄都停不住。
看这情况,杜延直接没了进去看一眼的心思,拽着杨原就回了屋。
医属的女医们极有钻研精神,充分领略了什么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从护理口中知道来了罕见寄生虫病患者后,纷纷围过来观看,边安慰着小孩儿,边把望闻问切又全来了一遍,好一阵讨论,甚至还有人当场往竹简上记,等把病情表象认识的差不多了,这才心满意足回去。
杜延的耳朵足够灵敏,哪怕下着小雨,他也听到这些女医离开后就压低声音,说只用眼睛观察表象还是有所不足,要是能有适合的让她们剥开看看病变的部位,那就更好了。
这几句着实有些细思极恐,杜延不知道为何觉着后背凉飕飕的,他下意识摸上了别在腰后的匕首,这动作在十多天的旅程下已经成了习惯,只有这样才能他安下心。
出行在外,做什么事情都得留个心眼,这让杜延避开了很多危险,他不觉着自己是想多,这些女医能如此轻松的说出‘剥开’,必然是有过这样的经历,而现在,她们真的在惋惜不能看到胞弟身体内部脏腑的模样。
得出这个推论的杜延寒毛倒立,之前的放松,见到韩盈这位名医的高兴乃至听到弟弟病能治的喜悦全部散去,只剩下了恐慌,他甚至想立刻带着杨原逃出这里。
不过,理智让杜延冷静了下来,他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人剥开皮看脏腑,怎么还能活?若如他想的那样,这种事情必须得避着人,但人进来死的多了,时间一长周围人都会察觉出不对劲儿,这肯定会引发他们的猜测,但,自己来这里时求人指路时那些人极为热情,来医属还听到过妇人和孩童的声音……这么平和,怎么可能他想的那种情况?
难道,是他想多了?
这么想的杜延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转身出去往后门,原本想让家仆出去打听,只是他对医属不熟悉,穿过走廊在一绕就走错了路,医院人本来就不多,雨夹雪一下,更是没了人影,无头苍蝇乱撞的杜延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房廊下,一个赤身**男性死尸正躺在长长的木桌上,两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手持着工具正在开膛破肚,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滴,还溅到了她们的围裙上,可这二人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低声商讨着什么,这幕实在是挑战杜延的底线,他血气上涌,脑袋一热,大呵出声,拔出腰后的匕首就冲了上去——
“所以,这就是你们受伤的原因?”
询问的韩盈脑瓜子简直嗡嗡的,就这一扭头,好家伙,直接躺尸了三个人!
受伤较轻的夏末试图给自己辩解一下:
“现在下雨,屋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挪屋外面,我们也没想到会来人,门口那么大的牌子呢,他是看都不看一眼,我们看见个人拿着匕首冲进来,也不能任由他砍啊。”
眼圈泛青,左鼻子塞着草纸止血,一个胳膊抽疼,另一个还在被消毒包扎的杜延完全不想说话。
如今医者的治疗手段有很多玄学部分,甚至还有人提倡‘以形补形’,也就是将人的某部分拿来入药,吸取精气神什么的,不过这种事情太过于发指,违逆人伦,所以被归入邪术当中,杜延有能力还有行动力,就是没有自控力,脑子一热就行动了。
毕竟,在他潜意识,他是个成年男人,又拿着匕首,怎么看,都得比两个矮自己半头的两个女人强吧?
可谁能想到,他一上前,这两个人便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两下,那剥尸体的刀子就扎他胳膊上了,紧接着另一条胳膊莫名其妙的反拧到了身后没了知觉,随即鼻子和眼眶便是剧痛,人直接倒在了地上,硬是来不及半点儿反抗。
这打击已经够大了,可谁能想到,这两个女人剥的尸体是死囚的,根本不是他想的邪术,而是为了提升医术,而这种事情整个宛安县居然都知道!
这话就夸张了,尸体解剖是最近几个月才有的事情,这和韩盈在教学越发困难有关,不亲眼看看内部构造,靠现在的抽象图实在是提不上去,所以她和师父商量了一下,开始用那些犯了死罪,已经判死并处死的死囚做解剖教学。
汉代人们的底线是灵活调整的,死无全尸,还得被扒皮抽筋对于大部分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更不能让家人自愿捐献,但那些犯了死罪的死囚就没问题不说,想想他们死后还能为医学(自己未来求医)做贡献,那简直是让大家拍手称快的好事。
当然,目前大家能接受的范围,也仅限于该死的死囚和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涉及自己亲人还是疯狂拒绝的,韩盈对此也没有太强求,也就维持了现状。
毕竟,虽然医学技术要比伦理先行一步,但也只能走多这一步,再进那就不只是大家接受不了的问题,是很容易引发些不把人当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