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周家大宅里哭成一团。
只因那身陷囹圄在周麒,因在监中碰上了对花娘酥酥有情的恩客,两人恰关在同一间牢房。语言之间多有冲撞,周麒竟被那人推搡,头撞在了铁门上,一命呜呼。
听闻这等噩耗,何喜月双眼一翻,径直晕厥。
好半晌才被府医救过来。
她扯着周擎苍衣袖号啕痛哭,“送女进宫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连自己兄弟的命都保不住!”
周擎苍也痛得脸色惨白。
周麒再不争气,也是他唯一的嫡子,还不等他想出法子捞人,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牢里。
更可气的是那周灵素!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入宫,就跟死了一般,对家中不闻不问!这样的女儿,便是做了皇后,对家族何益?!
痛极了的周擎苍一甩衣袖,“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好女儿?”
他心中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老夫这便去启奏圣上,是我教子无方,教女无方,周灵素她不配进宫,不配为妃!老夫要将她带回家中,好生管教!”
何喜月被周擎苍重重甩开,还不及阻拦。
门外管家急趋而入,“老爷、夫人,这东西刚刚就摆在门首石狮子肚下,您瞧瞧。”
那是一只灰扑扑的木盒,上面的锁扣一按便开。
里面是一张字纸,下面压着两件首饰。
周擎苍拿起字纸,越读脸色越是惨白,“胡说!满纸胡说!”
他身边,何喜月颤抖的手指拾起盒子底部的两根发簪,“这珠花,是进宫那日,我亲手为灵素簪上的。这碧玉发簪,我曾见贵妃戴过。这都是女子贴身之物,旁人再拿不到的。老爷,这、这是何意啊?”
周擎苍手中的字纸再拿不住,打着旋儿,轻飘飘落在地上。
“这信上说,咱们的灵素……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何喜月等大眼睛,“她不是在太后宫中,正等着封妃吗?什么叫没了?这是、是什么意思?”
看着周擎苍脸上纵横的老泪,何喜月瞬间明白了。
她这一辈子,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对子女,竟都这样,轻飘飘地,说没就没了?
何喜月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床上。
“府医!快叫府医!”
“不、不要……”何喜月细瘦的手指,痉挛着抓住周擎苍衣摆。她一双眼睛亮得怕人,“报仇!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周擎苍心中大痛,“夫人,找谁报仇?”
推搡周麒致死的凶手,本身也是等着秋后处斩的死囚。
至于他们的娇娇女儿周灵素,是死在皇帝手里。
总不能……报复皇帝……
何喜月咬紧牙关,一字一句:“万吟儿!”
“灵素的死,麒儿的死……我只要那个贱人赔命!”
周府外,远远的街边,一辆毫不显眼的马车载着紫烟一家稍作停留后,便一路绝尘地奔出了盛京城,再也不会回来。
楚风的小院里,正午的日光穿过槐树的枝叶,照射在其下一面崭新的水墨青石无字碑上。
同时,万辰阙。
鸿庆帝下了朝,新提拔上来的御前太监陪着笑,亦步亦趋,“陛下可要摆驾清凉殿?”
“不去。回万辰阙。”
西偏殿里。
隔了一日,江书身上的软药已然散尽,只是四肢还留下些许倦怠感,手指也有些攥不紧。没想到幕亓一的软药好生厉害,只是闻了几口,便能让身子麻痹上大半天。幸亏昨日不曾同他入水,不然,怕是要死在下头。
正依在床榻上慢慢地转着手腕,鸿庆帝来了。
江书微叹一声,只得下榻硬着头皮行礼。
“起来,考虑得如何了?”鸿庆帝的声音听起来心情极其愉悦。
江书心底沉了沉,还是一咬牙,“奴婢……不配。”
“是当真觉得自己不配,还是……”鸿庆帝眯了眯眼睛,“还惦记着那个心悦之人?”
江书张口结舌。
昨晚,她是为了恶心鸿庆帝,故意那么说的。现在却只能一条道跑到黑。
江书轻轻地应声:“是。还望陛下成全。”
“你这丫头,倒是忠心,外加是个情种。”鸿庆帝今日的心情是当真不错,居然不以为忤,“可你想没想过,你那情郎,若是真心爱重于你,为何要无媒无聘,就哄骗了你的清白身子去?”
江书没法子,只得地垂下头,装作羞赧痛苦的模样,默默不语。
见她一副被自己说动的模样,鸿庆帝再接再厉,一句接着一句,只是劝慰江书放下她那个情郎。
若不是江书早先见过他强迫皇后的狂暴模样,几乎都要以为鸿庆帝真的是个年长贴心的大哥哥了。
虚伪。
鸿庆帝自顾自劝了半晌。
江书不反驳,却也死活不肯点头。
鸿庆帝起身,他终于还是翻了,“好哇,既然想不明白,便再想想,多想想,一直到想通为止。”
声音温和,意思却强硬,就是要把江书直到她肯屈服。
这个结果,江书并不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