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整个双河城腐烂的趋势便霎时一停。
在那城门初,忽然有阴门洞开,而在其中,众多的魂灵如河水般,向着城内涌扫荡而去。
速度并不快,但在他们所过之处,无论是黄天真圣大帝的血肉,还是弥勒佛那些恶臭的衍生,都如同被扫净一般,不留任何痕迹。
而在天际之上,则竖立着一个漆黑的菩萨。
其身体并不大,也就是比常人高是上一些,和弥勒那身体比起来,就仿佛是沧蝼蚁比之如山岳,哪怕倾尽全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然而。
就在这佛像现身的那一刻,弥勒所有的动作却突然停止。
原因也很简单——在祂的法身之上,从不知何时起,已然爬满了无数贪婪的饿鬼,那些从不知饱的魂灵从肿块中钻入,待到钻出时,那一片的皮肤当即就会坍塌下一块。
虽不致命,但出乎意料的,却强行限制住了弥勒的动作。
挣扎好一会后,见无法脱身,那弥勒才缓缓开口。
但这回并不是讲经,而是一种闲谈般的话语。
“正德啊,你何至于此?”
附身于地藏王菩萨像的正德合掌俯身,一如之前那样礼貌。
“徒弟之前已经说了,这一回只是为杀师傅您而来。”
“.......那为何又如此执着?”
“因为师傅您已沦入魔道。”
见此,那弥勒——也就是老僧低声叹道。
“正德,我还以为你是唯一能够理解为师的人,所以才让那些密宗人士必须活捉,以期望你能继承这救世之后的法统,但现在看起来......你终究和这凡俗众生一样愚昧无知。”
正德不答,于是老僧继续劝道。
“更别说之前你也以观法看过我了,也确定我未入魔道,甚至还即将触及佛陀果位——这足以证明我所作所为都无错误,然而就算如此,你还要坚持......”
但话未完,这回正德忽然开口道。
“——徒弟认为,能够证明对错的不是什么果位佛陀,而是人心。”
“——徒弟也认为,师傅您做错了,做的非常错——这就已经足够。”
“所以徒弟过来杀您。同样,也是来救您。”
老僧沉默数息,又说道。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宁可消磨掉最后一点根基,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以此来阻拦为师?”
“是的。”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冥顽不化。既然这样,那为师只能先让你去和那些上师为伴了。”
那老僧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将操纵权重新还给了弥勒。
但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那正德忽然吐出一句十分轻微,甚至幻听般的言语。
“正德从未忘记,当年利州大水,官府横征暴敛,百姓易子而食的时候,是师傅您用最后的两块馍馍把我从锅里换了出来,虽然当时师傅您只是一个苦行僧,未达成任何果位,但正德仍然认为,那时候的师傅.....才是真正的佛。”
那弥勒的身形一顿,但很快的,便又开始口颂起佛经。
------------
天上的神佛又再次开打,但地上也不消停。
由于之前那黄天真圣大帝招来的暴雨清了不少场,再经阴门魂灵的冲刷,队伍前行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很多。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之前菩提寺的遗址已然在望。
剑锋扫出,撕开了一名满是血肉的蜡人,接着周游连越数步,又在借一栋木屋的檐脚作为着力点,飞身跃上了一名夜叉的肩膀。
断邪一转,便将那沉重的脑袋所切下。
然而就在那巨大身躯倒下的同时,旁边又有更多的蜡人逼近——但只听几声破空声响起,其中数只便被钉死在了地上。
至于剩下几个也没能近到周游身旁。
一把满是寒意的匕首悄无声息地从夜色中探出,只见其如同皎月般划过,再望时,便只剩下了几具断了头的尸体。
“乖徒弟,干的不错!”
周游拍了拍卢平的后脑勺,在小家伙露出一个得意笑容的同时,也转过头,扫了一圈周围。
当初那两百余人的队伍,能够到达这里的,仅剩二十来人。
而且人人皆有负伤,就连卢平背后都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周游叹息一声,从断邪中逼出最后一丁点的血厉之气,滴入自己的嘴中。
“老蔡,咱们这终于到地方了?”
蔡元魁解下酒葫芦,习惯性地想要喝两口,但在抖了好几下后,这才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滴。
他随手将那葫芦扔到一边,接着才答道。
“是的,道长,这就是最后的最后了,剩下之事.....恐怕就只有您一人去面对了。”
听到这话,周游有些发怔。
并不是害怕,而是......
——这漫长的剧本,到此刻.....终于要迎来结束了?
周游深吸一口浊气,然后吐出。
接着,他挥挥手,招呼过来了卢平。
“师傅,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