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过了四五日。
军营中依旧是吃喝嫖赌,由于征劳役的原因,这淞州内地基本百业凋零,唯有那青楼的业绩一路走高,乃至于欣欣向荣。
周游就这么在自家帐篷里静静等待着,除了出去一两次似乎是见什么人以外,便真如那修道之人一样修行打坐,不问外面任何之事。
直至这一天,传令兵忽然找上门来,说是将军找他。
走进营内,掀开帐门,但这一回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个食物之山。
所有的东西都被清了出去,包括那残存的几头肥猪,这营帐间头一次闻不到那食物混着泔水的奇怪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硕大的床铺,那将军瘫在上面,全身的肥肉与脂肪就如同水袋般拖下,双眼无神,还不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几名雇来的妓女被临时当成了侍从,擦汗的擦汗,翻身的翻身,但由于那身躯实在太过于庞大,所以忙活半天也只是将其挪动了稍许。
换成以前这左将军恐怕早就骂将起来了,但如今他连张嘴都泛着恶心,于是也只能咬咬牙,就此忍了。
周游见状也没做什么表示,随脚踢起了个凳子,随后挥挥手,示意那些满头大汗的女人退出去,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
“我说左将军,这才几日不见啊,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
床上那肥胖的躯体竭尽全力地转过头,看到周游的瞬间,嘴一瘪,忍不住流下泪来。
“道长啊~~~~”
那声音真叫一个撕心裂肺,荡气回肠。
周游唯一做的应对就是挪了挪自己的凳子,尽量离这玩意远一点。
所幸,这玩意嚎了一声后就再无下文,接着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到怀里——周游本以为他是打算拿出什么手书之类的玩意,谁料到这丫的居然掏出了根鸡腿,然后混着泪水啃了起来。
“道长,我最近.....好像是快死了!”
周游冷眼看着那油乎乎的手和嘴,无言地吐槽道。
“我说将军,我怎么看你吃的这么欢,貌似.....啥问题都没有呢?”
谁料到,听到这话,那左将军顿时悲从心来。
“道长,您这是误会啊——您知道我当初一天吃几顿嘛?八顿!而且每顿都是奔着一个时辰去的,结果这两天每天我缩减到了三顿,一顿才吃几个鸡腿和一碗饭——我这不是要死了是什么吗?”
——不,那才是正常人的饭量好不?
但周游也没和这家伙争辩,摊开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将军,你又是因何而食量大减的?”
“这我哪知道啊!”左将军是越说越发的委屈,“我就是好好的在军营里吃着饭,等日子到了就开拔,谁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本来吃的好好的,突然间就上吐下泻,胃里就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军里那些郎中都说我这是中了邪,所以这不就找道长您来了吗?”
可就算他如此诚恳,但周游的态度依旧是那拒人之千里之外。
“可将军,你和厚土教好像关系不浅,这种中邪的事怎么不找他们来处理?”
“额.....因为王爷诞辰将近,所以所有教中之人都已经回返州府,如今军里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水平估摸连那路边神汉都不如......”
“那么那两个茅山道士呢?他们是名门大宗,对于这方面怎么都比我这种小门小派好不少。”
听到这话,左将军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就连眼神都开始游弋了起来。
“额....那俞老道前些日子和我产生了点争执,一气之下便带着弟子回茅山了,现在就算去追恐怕也是来之不急......”
见状,周游也只能叹了一声,挪了挪凳子,然后十分嫌弃地搭上了左将军的手腕。
但很快的,他脸色就忽然产生了变化。
——一开始是漫不经心,但很快就垂下来眼,然后眉头越发的紧锁,就连表情也变得极其严肃认真。
而左将军也随着他脸色变化,心也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好一会后,周游方才收回手,摇摇头。
“.......没事了,这几天多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吧。”
左将军怀抱着一丝期望说到。
“道长您是说.....我没什么事?”
可惜的是,周游极为残酷地粉碎了他的幻想。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赶紧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今后就没这机会了。”
左将军一愣。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没救了,早点准备后事吧。”
话说完,周游转身就要走,那左将军脸色变了数回,终于忍不住哀求道。
“道长,道长您等等,看我帮了你一把,以及今后可能对你师门的提携下.....最起码您拉兄弟我一把吧!”
大概率是被‘师门提携’这几个字所打动,周游重新回过身,对左将军认真说道。
“那行,我想办法拉一拉你,但你也得和我说实话。”
左将军连忙回道。
“没问题,没问题,道长问什么,我必然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