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村里最好看的小娘子为妻,快要当爹了。可惜炼钢厂已经不招收不识字的学徒工,现在至少要上过扫盲班才能进去。少年农夫有种感觉,镐池君新办的这个书坊,也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导购女郎干练地替另一名顾客取书,向农夫介绍说:“收的,各类学徒都缺,管吃管住,一个月四天休假,但是出师之前,没有工钱。出师以后,看个人的手艺。手艺好,达官贵人随便赏一些,也能在咸阳城安家了。”
农夫激动地重复:“管吃管住?!我可以的。”
甘罗带着妻子吕氏在展厅那边挑选书籍。
纸书问世,翻阅、携带起来十分的轻巧方便,纸张纹理美观,手感也相当好。插图色彩分明、鲜艳又形象,是竹简和绢帛难以相比的。惊艳了无数读书人。他们各自派遣仆从,将水上乐园中售卖的各种书画用纸都抢购一空,就算不写文章,闲来无事,拿来练字也不错。纸张摸着十分平整、细腻,写写画画,应该比绢帛更好用。
甚至有爱书之人如痴如醉,忘我的阅读,仿佛脚底生了根,从此长在天一书坊之内了。竟然错过了饭点也不觉得饿。
那些拜师求学多年,都一不定有机会接触的诸子百家的秘籍,现在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到。花钱还能买回家,不花钱也能翻着看一会儿,书坊不会撵人。如果要买,也是从仓库里另取一本相同的新书,书架上这些,只是样品。可惜隔行如隔山,有些内容外行看不出门道,就只能瞧个热闹,了解一点皮毛。关键的知识,大多是父子、师徒之间口口相传,并且绝不外传的独门秘技。
也有许多故事书,只要识字,就能畅快地阅读,让人十分愉悦。
要是搁在从前,绢帛太贵,大多数书籍都写在竹简上,一般几十到几百字就是一卷,字数太多会很重的,拿久了手累。四书五经加在一起的总字数,再添上标点符号,还没有后世随便一本长篇玄幻小说的字数多。所以一整车竹简其实也没几本书。
那么问题来了,庄子说“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到底是在夸惠施学问渊博、有许多著作,还是在嘲讽他读过的书少呢?后世的成语“学富五车”,当然是夸赞一个人博学,五车纸质书,那委实了不得。但换成竹简,庄子的本意是褒是贬,还真不一定。因为庄子接下来说“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惠施的学说乖谬驳杂,言辞也不中肯、不恰当。
赵琨带着这种疑惑,亲自接待荀子和黄石公。
仿佛是某种比拼,荀子带着韩非,黄石公带着尉缭。这两对师徒,一个比一个衣冠楚楚,襟袖还散发着熏香的芬芳气息。赵琨从没见过尉缭不上朝、不去官署也穿得如此齐整,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尉缭一把将赵琨提溜到跟前,得意地对黄石公说:“师父,这就是你的徒孙儿,师兄一天夸三遍的那个镐池君。”
他们其实已经见过一面,黄石公是典型的南方人的长相,身材匀称、肤色偏深,骨骼有点娇小玲珑,因此胳膊上肉不少,却依然显得纤细。他保养得当,打扮新潮,在将近七十岁的长辈之中算特别养眼的,就像是江南烟雨中的一只白鹤。
不过上回见面,赵琨把“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机会留给了秦王政,没有出风头当显眼包,所以还未曾与黄石公攀谈过。
“啪、啪!”
黄石公击掌,就有几名鬼谷弟子抬着一筐龟甲、一筐竹简上前,看起来都是颇有些年头的古董。黄石公轻描淡写地说:“老夫给徒孙的见面礼。古人今人,吃穿住行都不同,习俗差得甚远,人性却还是那样。都是史书上不记的细节,拿去看看,想明白了古人的事情,今人的事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古今习俗确实差得远,据说西周建立之初,男女关系还非常混乱,周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制定婚姻七礼,并且规定:男女在结婚之前不能随便同房。
但人心,以及情感,是可以共鸣的。
赵琨行礼:“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师祖。”
他抽出一卷竹简小心地展开,是大篆,出自一个籍籍无名的史官之手,勉强能认出“殷商成汤二十一年,大旱,铸金币。”
又换一卷竹简,“太甲杀伊尹”,这就跟史书的记载完全不同了。但似乎也合理——伊尹废立过君王,哪个君王能容下他这种大权臣?
还有很多竹简,上边是过于古老的象形文字,已经有点腐朽的味道。以赵琨的学识,无异于狗看星星,大部分都看不懂,又不敢随意翻动,怕弄断了不好修复。
黄石公似乎发现赵琨遇到了阅读障碍,干咳一声道:“先收着,老夫教你。弄成纸书,给老夫也来两套精装版。不过,不要印刷的,找个字迹好看的人,手抄。再请个画匠,绘制一些插图。画《山海经》的那位就可以。”
别说,这位黄石公还挺懂行的,印刷术虽然可以批量生产,有利于书籍的流传推广,但要论私人收藏,那还是手写的书比较稀罕,观赏价值没有上限。廷尉府汇总全国的案件,估计李斯抽不出时间。伯高的字就挺好看,隐隐有种自成一家的意思,可以委托他来抄。
至于绘制《山海经》连环画的画匠,赵琨都有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