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颜到沈馆时,全馆上下都在收拾东西,朝鲜仁祖向皇太极上书,以自己重病,思念儿子为由,希望大清能够允许以自己的第三子代替世子为质,让世子回国侍疾。
皇太极准许了。
姜嫔匆匆赶来,向陈颜躬身行礼,“十贝勒福晋。”
陈颜福一福身,“世子嫔。”
姜嫔请陈颜进了内室,亲自倒茶给她,“福晋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开门见山,陈颜也就不藏着掖着,“得知世子嫔要归国,我本不该在此时叨扰,只是有一事,还请世子嫔相助。”
“我妹妹,十王福晋,想为所抚养的东莪格格找一位朝鲜女师,想请世子嫔相助。”
姜嫔愣了一下,“东莪格格?”
“是,贵国李福晋所出的东莪格格,现在由我妹妹抚养。”
姜嫔垂眸,沉思片刻,“东莪的生母是我朝宗室,精通四书五经,何必绕远路,向外求名师呢。”
“我听说,在朝鲜,妾室的孩子,相当于正室孩子的奴婢,大清虽然没有这么苛刻,但还是子以母贵。我妹妹是皇上册封的睿亲王和硕嫡福晋,东莪格格由我妹妹抚养,难道不是更好吗?”
姜嫔有些犹豫。
但再一想,也默认了这种行为。
“不知福晋觉得金玉如何?她虽然是两班庶女,但接受的教育并不比两班嫡出闺秀差。”
陈颜只是想找一位让多尔衮无处挑剔的朝鲜女师,没有什么比朝鲜世子嫔背书的女师更能堵他的嘴,她并不是真的想为东莪找一个朝鲜大儒,学习朝鲜的文化。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没有异议。”
姜嫔命人请来金玉,在得知是要请自己去做十王的格格的女师时,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小女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任。”
“你不用自谦,我很看好你。”
金玉满眼欣喜,“既然福晋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推辞,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既然是做女师,尊师重道,该有的礼仪,不能缺。”
陈颜颇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下来,“这件事我可以做主,既然是请你做格格的女师,就一定不会亏待你。”
和金玉商定好后,陈颜命人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带上来,“我听说世子嫔有一个儿子,与多尼年纪相仿,一直在朝鲜,现在皇上准许你夫妇归国,世子嫔母子也可以团聚,我没什么可以送的,这些都是孩子用的东西,赠给元孙,聊表心意。”
提起儿子,姜嫔一瞬红了眼眶,她捂着嘴,才没让眼泪落下。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姜嫔当即向陈颜道歉:“福晋...”
道歉的话没说完,眼泪先滚了下来。
清军攻克江华岛时,姜嫔才分娩不久,那时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不想刚出生的孩子和自己一起死去,于是派人将元孙送走。
谁料,那一别,母子二人就再也没有相见。
从崇德元年朝鲜战败,被迫签订城下之盟,他们夫妻从汉城启程,为质沈阳,已经足足五年。
母子分离,也已经长达五年之久。
陈颜想说点什么,但这一刻,语言是那么无力,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来,拍了拍姜嫔的肩膀。
皇太极执政期间,曾经两次进攻朝鲜,第一次是在天聪年间,第二次是在崇德元年,这两次对朝鲜用兵,目的都是为了缓解大清的粮食压力。
现在,拥有千万人口的朝鲜,已经变成大清的粮仓,皇太极又积极联络蒙古,和亲近大秦的漠南蒙古联姻,远征漠北林丹汗,为自己获得了全蒙古大汗的称号。
他入关的宏图,一步步稳扎稳打,拼图般的实践着。现在,他最大的阻碍,只剩下关宁防线。
锦州。
这座入关路上所必须克服的城池。
多铎和豪格便是奉命前往锦州、宁远,骚扰在锦州驻扎的明军,抢他们的屯田,截断他们的物资。
这一路顺利,正月底,多铎便回到盛京。
他一身甲胄,带着风雪进了东院。
陈颜帮他卸甲,棉甲里衬着贴片,全套穿在身上,并不轻,卸下甲胄,多铎舒展了下腰和胳膊,合臂抱住了正为他解衣扣的陈颜。
“先把衣服换了。”
多铎不松手,“你先说,我给你写家书,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忙得很。”陈颜推开多铎,自顾自将脏衣服从他身上脱下来,“多尼满三岁,傅勒赫成亲,转眼又到过年,迎来送往,过了年,良侍妾又生了。”
“话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良侍妾生了一个格格,再过几天就满月了。”
良侍妾在正月初五的时候发动,生下一个足月的小格格,按排行,这是五格格。
下人们送进来热水,多铎没有再问,自到屏风后沐浴,半个时辰后,他神清气爽从屏风后出来。
陈颜拿出件干净衣服,为多铎换上,多铎低头,对陈颜道:“我一会儿去看看五格格?”
口气询问,似在征求陈颜的意见。
陈颜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认识路要我陪你去吗?”
多铎拉住她的手,“你跟我一起去,看完咱们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