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再往前挖一块,再挖一块”,“不行了,我真没力气了”。饥饿、疲惫、绝望,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让王林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第23天,他和工友们已经整整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23天了。微微侧了侧身体,王林艰难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倚靠矿壁的方向,这是之前矿上的老师傅教他的,如果被困在矿井里,要找到合适的休息位置,如果引起腿部静脉曲张就麻烦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电子表,表带已经不知所踪了,指针转速开始减缓,估计这两天就停止走字了,但他并没有告诉大家。
“大林哥,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说话的是小马,刚来到矿山没过一个月的大小伙子。
“放心吧,这么大的一个黑坝子矿,老板怎么可能不派人下来查看哩。”
“不中,嫩半个月前也这么说,俺们等不住嘞,相信俺的就跟俺走。”年纪最大的郑奎却站起身,打算往矿洞深处走去。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狭长的廊道里,后方是塌陷的廊道,前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大约三分之二的工人跟着郑奎走了。
“再等两天,如果等不到的话我们就往前冲。”
王林看了看剩下的工友,都是些老弱病残,他自己也是筋疲力竭,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老郑他们了。
两天后,毫无变化,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整个矿洞。
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王林低声喊道:“出发!”
刚深入1公里左右,他们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息,起初还不在意,可是越往深处,味道就越来越重。直到他们看见一截手骨,那手骨差不多有一个肉包那么大,分明是一个婴儿的幼骨。
“这地方太邪门了,要不我们回”“还能回哪儿去,大家都跟紧点,千万别乱看!”
又往前走了几十公里,他们终于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前方似乎有人。王林打开最后一只手电,照向前方。一个宽大的背影映入眼前,熟悉的矿工服,是老刘他们。
“嘎吱、嘎吱”,只见那披头散发的背影缓缓转过身,一张苍白可怖的脸,眼睛布满了血丝,嘴角不停地在咀嚼着什么动物的血肉,鲜血顺着嘴角一直流淌到了地上。
这人间炼狱的模样,让王林忍不住几乎要吐出来,但他还是强忍住恶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老刘?”
这熟悉的话语似乎唤回了他短暂的清醒,一阵强光照射过后,他才终于看清眼前的这帮工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切都是王强他们的阴谋,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大家!我是个罪人!”
说完便一头撞倒在旁边的矿石上,很快就没了呼吸。
王林不明白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只能继续走向黑洞的前方,一路的矿壁上画满了鲜红的大字:“奸商”、“骗子”、“报应”,有些字迹已经风干了,有些字迹还血红如注,黑洞的尽头是一堵厚厚的石墙,重达千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王林突然想起了哑子村,想起了他的好大哥,想起了自己最初那可笑的梦想
山南县哑子村,是天恩市最南端的村落,这里四周环山,土地贫瘠,村里年轻人外出打工竟少有回来的,留在村子里的尽是些老弱妇孺。
“加油干啊,嘿呦嘿呦,地里刨啊,嘿呦嘿呦,挖个宝呀,哎呦哎呦,娶婆娘啊,嘿咻嘿咻。”
一个黝黑的汉子正在村口的稻田里埋头苦干,皴裂的面庞上挂满了汗水,他是王林,村里有名的低保户。
今天是稻田收割的日子,所以比往常更忙碌一些,王林想着今天早点收工,好回去给他娘做碗米糊吃。
他刚扛着稻谷路过村口,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个梳着大背头,身穿黑西装,脚踩精装皮鞋的男人正在村口给几个村干部发糖,等转过头一看,王林愣住了,这不是他的发小二狗吗?
王林正站在村干部身边侃侃而谈,嘴里不断地说着什么“梅德斯”、“矿洞”、“新天地”之类的话,周边的村干部和老百姓都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二狗旁边还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这娘们皮肤白嫩得跟那小羊羔似的,腰细臀粗像极了隔壁老刘家的小猪仔,一看就是好生养的,王林心里偷偷想着。
王林正打算装作没看见二狗,从旁边绕过。眼尖的二狗却一下就发现了他:“这不是铁蛋嘛,怎么不认识哥哥我了?”
“噢噢,是二狗哥啊,这么多年没见,发了?”
“哎,还是二狗这名字听着亲切,哪像那些矿上的人,个个都叫我王经理。来,这是你嫂子,薛莉。莉莉,这是我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可是出了名的会吃苦,能干活。”
说完,他朝着旁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会意,立马上前热情地招呼:“是小林啊,狗哥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后悔当年没把你一起带出来享福呢。以后啊,咱们可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困难记得找你莉姐。”
王林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谢谢莉姐,你们忙,我先回家看我娘了。”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后,王林越想越不对劲,二狗以前可是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