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醒来时,头晕脑胀。
身上痒意未消,酥酥麻麻,但不似之前一般钻心。
“醒了?”
霍砚深声音忽地出现,惊得她瞬间清醒。
“是。”
明徽这才看清他。
室内只开一盏床头灯,他却正巧坐在橙黄灯光外,目光藏在晦暗之中,身上冷冽阴鸷与黑夜融成一体。
明徽坐起,哑着嗓子,“我怎么了?”
灯光泅浸她脸庞,掩盖她苍白脸色,蒙上一层温和。
“过敏。”霍砚深仰身靠着沙发,嘴角藏着笑意,“海鲜过敏。”
明徽目光一滞,这反应全然落在男人眼中。
“心虚?”
“不是。”
她动动唇,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
男人沉默。
只一双幽暗深邃黑瞳盯着她,要把她身体烫出个洞。
明徽太不自在,这种被审视,被怀疑的感觉让她又回到这两年中被羞辱的每一个时刻。
他越沉默,她越痛恨。
恨他两年来的沉默,恨他对她的羞辱,恨他没有爱,没有心。
恨意裹胁理智,反倒让她平静起来。
“我让你搬回主卧,你便过敏起红疹。是不是那样就可以以此为借口留在一楼?”
霍砚深起身,走到窗边。
他轮廓更模糊,深入黑暗,捉摸不定。
明徽是暴露在明处的猎物,他是隐藏在暗处的捕猎者。
捕猎者却来了兴致,不想一招致命,偏偏要在猎物清醒时捉弄她,直到她缴械投降,主动坦白。
明徽低头,隐藏脸上表情。
“我不清楚原因。”她道:“或许是今天在商场时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大概是尝了一口鱿鱼干……”
“谁给的?”
他追问。
“今天与COSER们合照时,她们送的。”
明徽仰头,一副嘴硬模样。她脸上红点还未消尽,脸颊、额头依稀可见,朦胧灯影将红点也模糊,像是大片腮红,衬得她呆萌傻气。
霍砚深心中升起的怒意竟莫名其妙平息。
明徽悄悄观察他是否相信这说辞。
礼物倒是有,一些吧唧小卡,哪有什么鱿鱼干,不过是她瞎编乱造。
只是对方似乎真的相信了这拙劣谎言,重新开口时,声调中冷厉程度降几分。
“嗯。”
霍砚深不再追问。
明徽心情稍稍和缓,试探道:“母亲的事情怎么解决?”
“不用你管。”
男人重新坐下,松石绿表盘反射月光,映出他冷峻脸孔。
“什么意思?”
明徽下床,倒了杯茶端到男人桌边。
霍砚深被她这动作愉悦。
“保姆之间的矛盾,不应该让主人承担错误。”
明徽还未松手,霍砚深便端起茶杯,食指拇指不小心擦过她手背。
接触的一刹,她像是被烫到,忙甩开手,藏在衣袖下的小臂爬上一层细小疙瘩。
男人喝一口茶,继续道:“保姆的矛盾按规矩处理。王妈渎职,开除;刘姨顶撞主人,也开除。”
明徽愣住。
“刘姨是我带来的。”
“可她拿着霍家的工资。”
霍砚深语气不容置疑,放下茶杯,“既然拿着霍家工资,就该听霍家规矩。”
女人垂下眼,鸦睫微颤,浑身血液都变冷。
刘姨本来是明家的保姆,陪了她八年。出嫁之后,明徽不习惯霍家毫无人情味的关系,将刘姨从明家要来,这才跟在她身边,陪她提心吊胆。
明徽猛然醒悟,原来她才是灾星,刘姨所受的苦和累,全是她带来。
“有异议?”
“没有。”
明徽沉默,转念一想,其实开除刘姨也正合她意。
刘姨离开霍家是她计划一部分,此时被开除,免得她再找借口,也免得引人怀疑。
“只是,没有回旋余地吗?”明徽低头,声音嗫嚅,啜泣两声,“父母走后,刘姨是明家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霍砚深忽地靠近她,缩短两人距离,大掌挟持她下颌,逼她抬头。
窗外皎白月光映照男人侧脸,越发讳莫如深。
“你是主人,她是保姆,她犯了错,就该按规矩受罚。你为她求情,对她产生感情,罔顾尊卑。”
明徽抗拒不了他力道,这距离正能将他眼中森寒尽收眼底,极致的穿透力看清她心中惊骇。
霍砚深语气稍稍放轻,“况且,每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你与其把感情分给一个保姆,为什么不全放在亲人身上呢。”
明徽眼底闪过黯淡。
亲人,她哪还有亲人?霍砚深吗?
这种令人作呕的上下尊卑论调她已从孙相宜口中听过千百遍。
霍家人眼里,人就该分尊卑。
上层人该踩着下层人,底层人该托举上层人,比他们底层的甚至称不上是人,都是物件,是踏板。
没有尊严,没有人格,作为主人的附庸存活。
荒唐,可笑——
偏偏霍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