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中闪过痛色,扬起的手掌终究没有落在明皇贵妃的脸上,而是缓缓垂到身侧。
“那……林修远呢?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如信中所言,他勾引璋儿,也该死。”
皇帝苦涩一笑,凉凉地道:“朕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朕的枕边人,美艳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如此丑陋的心,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利,轻易地便要取人性命。
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忍心。”
明皇贵妃眼中没有任何温度,说出的话也冷如冰刃,“挡我者,死!”
皇帝看着她不知悔改的决绝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竭力压抑着想要动手的冲动,继续问:“那毒药,你是从何处得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毒师。”
“普通的毒师怎么可能炼出如此邪门的毒药?你当朕是傻子么?”
“陛下不知,有些人,虽天赋异禀,却隐于市井中,郁郁不得志。
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便让他为我炼毒。”
“他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无非是什么张三李四王五之类的,一介蝼蚁,还不值得我记住他的名姓,后来他被我杀了,也不过如风中扬起的一丝尘埃,在这世间很快便没了痕迹。”
听着这番视人命如草芥的话,皇帝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身体因为过于愤怒而微微发抖。
“你是怎么把毒药放到皇后的熏香中的?”
“有个伺候皇后的,名叫苓儿的丫鬟,我让孙玥收买了她,指使她将毒药掺到了皇后常用的熏香中。
皇后死后,她出了宫,听说没过多久便病死了。”
“到底是病死的,还是你怕事情泄露,将她杀死的?”
明皇贵妃忽而笑了,她看着皇帝,一脸坦荡,“究竟怎么死的,陛下一查便知,如今我连杀了皇后的罪过都敢认,还怕担下杀死一个小宫女的罪过么?”
说到这里,她便想到,徐斡为了让她的谎言天衣无缝,特意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按照上面所写的说辞来认罪。
她真是佩服这个哥哥,做事滴水不漏,不会让自己身上沾染丝毫的污渍。
皇帝胸口一阵起伏,接着问:“那林修远呢?你怎么杀的他?”
“如太子所言,收买小五,让他在林修远的熏香中掺了毒。”
“剩下的毒药呢?”
“毒药已经用完,没有剩余。”
皇帝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看着面前的明皇贵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默良久,明皇贵妃突然跪下,俯身在地,声音沉稳清越。
“陛下,臣妾害了静容皇后和林修远,自知罪大恶极,不愿再以一己之身累得刑部和大理寺耗费人力、财力、物力查证此案。
臣妾愿意认罪,无论陛下要降下何种惩罚,臣妾都愿意接受,只求陛下不要因臣妾之过,迁怒于璋儿。”
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皇帝开口:“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仿佛被飞来的箭矢插入心脏,明皇贵妃疼得心口一颤,她绝望地笑了笑,忍着鼻尖的酸痛,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仰头,闭了闭眼,一开始他在想,自己应该赐她什么样的死法,是白绫、是毒酒、还是匕首呢?
后来,他想到秦兰死后的那么多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便是皇贵妃。
她曾在自己批阅奏折的时候为自己研墨,在自己胃口不好的时候亲自下厨为自己做点心,也曾在自己得了风寒的时候整夜地守在自己身边照顾。
那些场景一幕幕地从眼前闪过,想要赐死她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明皇贵妃以为时间静止了,那属于她的凌迟之刑还未降下。
“明皇贵妃徐氏,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残害静容皇后与吏部尚书嫡次子,罪无可恕。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生不得见天日。”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秦兰的愧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秦兰,面对一个杀了自己所爱的人,他竟然下不去杀手,他不忍,他不舍。
这种煎熬焚烧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禁想,为什么事情不能是非黑即白的呢?为什么对一个人的感情不能是单纯地爱或者恨呢?为什么一颗心不能只装下一个人呢?为什么呢?
明皇贵妃听了皇帝下达的旨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以为,自己承认了这些罪行,陛下定会赐死自己,但是他没有。
是否在他心中,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呢?她这么想着,却没有问出来,此前,陛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曾喜欢过。
他已经说得这么清楚,自己何必再问呢?算了……
“谢陛下。”
皇帝冷冷地看她一眼,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然后拂袖而去。
在他刚出宫殿后不久,听到后面传来“啪啦”一声,似是陶瓷玉器坠地的声音。
皇帝疑惑地转身,看到明皇贵妃站在原地,她的脚边安静地躺着一个小瓷瓶。
一股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