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萧芸棠如今是干劲儿满满,抓紧来之不易的出宫机会。
一大早不用人叫,自己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喊人了,风风火火地洗漱完,就带着人出宫,直奔铺子里了。
刚下马车,就见到了苦着一张脸的徐丰年蹲在铺子门口等着。
“您可来了,我滴个小公主殿下啊,你这次可真是把俺老徐给坑惨了。”
徐丰年老脸憋憋着,说起话来唱念做打,音调拉的长长的。
萧芸棠被他逗得一乐,这老徐说了一回书,好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表演欲上来了。
“徐大人,您这是?”
见妹妹没回话光顾着乐,萧奕淮想着,这毕竟算是他的上官,也不能无视,于是便关心询问了一句。
徐丰年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吐苦水。
不愧是有说书经验的人,事情叙述的那叫一个丰满、生动。
原来昨个儿崇庆帝回去之后,仍觉得余怒难消。
他一寻思吧,萧芸棠有太后护着,自己动不了,另外一个罪魁祸首可还逍遥法外呢。
也不管是不是马上到饭点了,秉承着他难受,谁也甭想舒服的原则,当即让人把徐丰年从家里的饭桌上揪到了御书房。
可怜老徐累了一整日,饭还没吃上一口,空着肚子独自承受崇庆帝怒火之下的唾沫星子。
“我滴个顾问大人啊,小公主啊,老徐我脑袋上的乌纱帽差点儿不保啊。”
徐丰年大睁着眼睛,动作夸张,“陛下说了,你要是喜欢说书,以后说个够儿,司农寺那里也不用去了!后辈子就老死在那铺子里吧。”
学着昨日崇庆帝的语气,徐丰年戏精上身,学的是惟妙惟肖。
就跟分裂差不多,说完这句,脸马上皱成一团,整个人丧的很。
“末了,乌纱帽倒是保住了,可罚了半年俸禄,整整半年啊,老徐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要养,这下可要揭不开锅喽。”
徐丰年这话不夸张,别看他已官至正三品,家中却不甚富裕。
他这人是寒门出身,幼时偶然展露出读书天份,祖父视他为改换门庭的唯一希望,倾全家之力十五年,供养他读书,直至他高中榜眼。
本想大展拳脚,报效国家回报家人,却不知为何,同期不是进了翰林院做天子近臣,就是外放任一方父母官,独独他被分了个默默无闻的司农寺,领着一份勉强能够在繁华王城脚下糊口的微薄俸禄。
本以为是时运不济,后来才得知,好差事那是要送礼、拜山头的。
当年的小徐大人也是清贫却也铮铮傲骨,不屑于卑躬屈膝、任人驱使,又身无长物无法运作,只能日复一日地蹉跎在清水衙门中。
那时总觉得只要兢兢业业,是金子总能发光,时间有的是,总有一天他能站稳脚跟,攒足银两,将家人从乡下都接到城里来享福。
直到阿爷劳苦一生,到死还心心念念,没来一次王城,见见他在衙门里当官老爷的威风样子。
那天以后,清贫又清高的小徐大人彻底变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苦干的书生,坚持本心的同时,他也学会了在官场中游走,他圆滑、讨好,在权力的缝隙中奋力往上爬。
坐上了司农寺最高的位置,正三品卿正,俸禄依旧不多,但能养得起夫人孩子,也有余力回报曾经供养他的家人。
“半年啊,整整半年俸禄。”
老徐苦着一张老脸,不停地碎碎念念,就好像个心里、眼里只见钱的贪财之人。
“嘿,徐大人。”
萧芸棠拍拍小胸脯,“跟着本公主混,一天吃八顿,咱能亏到你嘛,看看这是啥?”
哼哧哼哧地亲自搬过来一个匣子,萧芸棠冲徐丰年神秘兮兮地招手。
沉浸在罚俸痛苦中的老徐本来没心思看,但他狗腿惯了,公主有指示,下臣必须的积极响应啊。
老徐就跟分裂似的,上半部分脸还是愁苦,下半部分已经配合地积极又正向开来了。
“哪里?哪里?哎呦呦,这么沉的东西怎么让您动手,我来、我来。”
左右看看,只有他们三人在。
萧芸棠突然一把掀开盖子,整整一匣子铜板加碎银角出现在三人面前。
“哇。”
徐丰年惊叹。
然后迫不及待地搓搓两只老手。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九公主,这都是您要赏赐给微臣的嘛?”
萧芸棠:“......”
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
老徐当即站起身,两手揣进袖筒里,脑袋向上,再不看那匣子一眼了。
萧芸棠:“......”
“有你的,快来!都有份儿!”
徐丰年立马从忧郁模式切换回来,蹲下身,朝萧芸棠挤眉弄眼,“哎呦,这多不好意思,能分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