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真想一脚给你踹到山沟沟里摔死你个死老头。
十九一手扶着跛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艰难走山路。
跛子被十九一番话所激,当日便要拉着她去药师谷挑衅。直到跛子喘着粗气在洞口五步远处恶狠狠地瞪着瘫在地上的十九。
十九无辜耸肩。
于是两个残疾人又气喘吁吁地回到山洞。
不过十九气喘主要是因为地上的沙石膈得她屁股疼。
跛子没办法,又在山洞里给十九接骨。等断骨愈合又费了七日,俩残废终于能身残志坚的互相搀扶着上路。
十九捂着自己断了十四年的脊柱,每走一步都是刻骨的疼痛。
“走快点。”跛子不耐烦。
快点快点,你没看老娘身上背着那么大一个箱子嘛!还有你是个瘸子!你走的快嘛你!十九在心中怒吼。
“走不快。”十九沙着嗓子也不耐烦。
你妹的,我自己都嫌自己说话难听。十九更烦了。
跛子瞪了十九一眼,十九也瞪回去。俩残废边一瘸一拐的走山路边和对方干瞪眼,终于双双滚下山坡。
等俩人各自杵着树棍爬到山顶的时候,十九才发现原来前世的山村就在这座山的不远处。
遥遥地,她能看见村里人家做饭升起的炊烟。那烟雾袅袅攀升,愈飞愈淡,终于在将要触碰到云层时消散。
“走。”但跛子才不会给她时间感怀。
十九回头,无言跟着跛子下山。他们离山村越来越远。
两个人走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去。
俩佝偻着腰背,浑身脏的发臭的乞丐样的怪人在城中大路上杵着棍子一瘸一拐的走道,还未下班的伙计们都纷纷关上了自家店铺大门。
好容易走到一家开着门的旅店前面,跛子率先走进去。
“一间客房。”
“两间。”十九在后边纠正道。
跛子又瞪她。
看不见看不见,你太矮了我啥也看不见。十九望天。
旅店老板自然希望自己赚的钱越多越好,只是看这俩人的装束不像是付得起房钱的人。
但老板毕竟开店多年,很有商业精神:“二位客官,两间客房二百文。小店客少利薄,概不赊欠。”
二百文!十九乍舌。林家一年到头屋里也没出现过二百文钱。
跛子把手伸进衣服里不知从哪处掏出一小块碎银子。
“这是半两银子,算五百文,还要一餐饭。”跛子财大气粗。
“两餐饭,加一桶热水。”十九补充。
老板看见银子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好,二位客官上楼,餐食和热水一会儿就送到客房。”
跛子将树棍往地上一扔,抬手在半空中停住。
十九见他不动,杵着树棍一瘸一拐的越过他上楼。
“十九!”跛子生气。
“干啥!”十九也生气。
“扶我上楼。”跛子瞪着他。
嗨呀!你还指挥上我了?你个糟老头子你……
“你不想要止疼药了?”跛子阴恻恻地开口。
……
威胁老娘你是心高气傲,等到了药师谷你小子是生死难料!
十九杵着棍子走下楼梯,扶住跛子的手臂搀着他上楼。
店老板在楼下看着俩残疾人友爱互助,擦擦眼睛。
还挺感人的。店老板感叹。
将跛子送进客房,十九转身走进隔壁房间。
“嘶。”坐到床上,十九终于痛呼出声。
后背的断骨因为长途跋涉隐隐作痛,双腿也因为之前从未站起来过而不停发颤。她靠在床栏上皱眉吸气。
床头的矮桌上放着一面铜镜,十九抬眸就能看见镜子中的那张脸。
那张脸绝称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可怖,青紫的皮肤,发黑的嘴唇,更遑论从额头延伸到面颊上的那条伤疤和满脸的烫伤。那是十九十二岁那年同跛子吵架被划的。烫伤则是常年往跛子脸上吐药导致的。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十九自嘲。
整张脸上唯有那双眼睛堪可称之为人的眼睛。
“小王。”十九试图发起通话。
但无人接听。
死人,又把她抛下了。十九扶着腰躺到床上。
她不知道走到药师谷还要多久,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又是否能撑到那一天。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死在半路上,她也会拉着跛子给她陪葬的。
第二日十九起了个大早。
她嘱咐店老板用昨晚跛子付的银钱去给自己买两身新衣裳又让他顺路去租辆马车到门口。
老板自然期期艾艾地不同意。拜托,你俩昨晚那个不差钱的态度我还以为多出来的是我的小费嘞。老板瘪嘴。
十九也不同他争辩,只带着他走到店门口,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抹在墙根的杂草上。
那杂草原本已长了寸余高,老板原打算今天下午就给它拔了,以免影响自己门店的美观。他皱眉,不知道这古怪的女人在发什么疯,却见那原本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野草竟瞬间灰败枯萎,片刻间已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