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有辆汽车从后面超车,车速过快,开偏了,朝她这边侧面撞来。
温杭还没反应过来,猝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听见剧烈的撞击声,身体摔出去,在地面上滚了两圈。
手肘撑地,有了缓冲,但停下时额头磕到地面,密密匝匝的刺痛感在身上各处传来,像蚂蚁在啃咬,她蜷缩着身体,疼得根本起不来。
司机吓傻了,隔半晌才下车查看情况,他走近看,脸上全是惊慌,又匆忙往后退。
温杭下意识捂额头,袖口上沾了红稠的血迹。
大路空旷,这会没有经过的路人,她害怕司机逃逸,忍着疼抬起脸看他。
“这条路有监控,你就算跑也没用,你的车有强交险可以赔,我不会讹你。”
她疼得身体在抖,但咬音清晰锐利:“我头部流血了,你必须立刻打120,送我去医院。”
司机清醒过来,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手机:“我、我马上打。”
温杭意识开始不清,疼得眼眶通红,撑着眼皮在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甩出去了,距离有点远,她够不到,路边有个大叔经过,替她把远处的手机捡起来,又送过来。
“小妹,是你的手机吗?被撞成这样,你快打电话给你家里人。”
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用,温杭点开通讯录,下划时指骨微颤,她找不到大叔口中的‘家里人’,大脑瞬间如生锈停滞,最后给何静诗拨了电话。
没等到对面接通,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下车检查了下伤口后,用担架把她抬上车。
后面发生的事情太过匆急,到医院检查完外伤,她被送进手术室,缝合额头伤口。
打了麻醉不算疼,她全程没敢睡,结束后被推进医院留观室。
身体达到极限,温杭眼皮刚阖,手机响了。
是许柏安打来的。
对面低声:“温杭,你回家了?”
熟悉的冷淡音腔,听得温杭一顿,她突然有些难过。
医院走廊里有浮躁的交谈声,护士进来准备替她输液,拿着单据问:“五号床,你自己一个人?家属呢。”
对面声音当即沉了下去:“你在医院?”
她张了张唇,花了点力气开口措辞:“许柏安,我在路上被车撞了,你能过来帮我处理一下吗?”
第40章 阶段
许柏安到的时候, 司机在走廊的椅子上打电话。
听见他跟保险交涉。
“我开太快,撞个了女生,就在园新路, 是全责。”
许柏安走过来, 攥起他衣领, 愠怒不加掩饰:“你怎么开车的!”
—
温杭挂完电话, 身体支撑不住,倒下去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了会, 有一瞬间, 她头发变短, 身体缩小,脸蛋发起稚气的婴儿肥,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午后。
上着课发烧了,闻初晴扶着她去校医室打点滴。
温杭躺在病床上,夏日浓长,半阖着眼,能看见的窗外香樟树荫, 外面校医和闻初晴在交谈。
校医:“通知家属了吗?”
闻初晴:“她妈妈没空, 我就是家属。”
校医笑了下:“你算个什么家属。”
闻初晴:“我算她姐姐。”
温杭半醒着, 听见对话,悄悄抬袖口擦眼睛。
闻初晴端着杯水过来, 看见温杭掉眼泪,她脸上着急:“怎么哭啦,身体不舒服?”
温杭睁开眼,阳光斜淌进房间内, 在她脸上镀层暖色,心情由阴转晴, 温杭摇头笑了笑,又忽而哽住声。
“你真好,像天使。”
麻醉效力过了,额头上撕裂的痛感卷土重来,她眼睁开半扇,目光没有焦点。
许多细枝末节在梦里无法呈现,但她听见闻初晴脆声回答。
“我好,你也很好。”
“你要相信,是你足够好,才能吸引别人。”
缥缈梦影里,那张灿烂的脸停在眼前,睽违已久,跟铭刻于心的旧时光一同席卷而来,温杭恍然,半撑起身,懵然看着,沉沉呵出一口白雾。
“小初,你来梦里看我了是吗?”
眼泪随着声音从眼角淌落,吧嗒坠落到手背上,她望向门口,感官失真,眼前有散不去的潮湿迷雾,真真假假,被想象击得溃败。
下一刻,许柏安推开门进来,驱散一室雾气。
模糊的视线骤然清晰,温杭惊醒,心头淤青,所有痛感一瞬强烈,瘦削双肩发抖,像枯枝上即将败落的花苞,摇摇欲坠。
许柏安走近,看清她婆娑泪眼,顿了下:“怎么哭成这样?做噩梦了?”
——是美梦才是。
混沌感消弭,她嗓子涩疼,急切摇头,带着压抑的低泣声,真的难过,像高压锅找到唯一的出气口宣泄。
“许柏安,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个时候进来。”
洇红眼尾抬起来瞪他,泪朦朦的,含酸涩情绪:“你知不知道我的梦没做完!”
“你脑子摔坏了?”话不好听,但他单手扣住她发顶,动作温柔地把人揽进怀里:“我怎么知道你在做梦,那么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