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缓缓朝前走着。
四周很安静,天地间好似只有她一个活物,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深渊下方。
到了这里,她终于听到了畸变兽喘息的声音,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那些畸变兽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如同浪潮无声无息地在朝她靠拢。
江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的气息太强大,仿若和整个深渊浑然一体,那些畸变物也只敢围拢她,随着她的走动犹如潮水在退开。
她几个纵跃,爬上深渊,正要的走入洞穴,似有所感般扭头,深渊对面的一处洞穴口,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衣袍略大,身形极为瘦削,太瘦了,江禾那一瞬间,甚至担心洞穴里出现一阵风会把他吹进深渊。
隔着深渊,他们的目光交汇,江禾张了张口,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是湿润的水汽堵着了喉咙,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在A62上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外界的一天或许就是这里的几十天几百天,甚至几千天。
她带着众人离开后,他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多久。
没人比她更清楚孤独有多可怕。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朝他大喊,“别动,你站在那里,我去找你。”
她就要再次朝深渊跃下,手腕被抓住。
站在对面的人,顷刻间站在了她的身边。
将她的手腕紧紧拉住。
江禾扭头,望着他。
四周漆黑一片,可她和他都能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他太瘦了,眼窝深陷,面颊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像骨头上包裹了一层皮,眼睛黑漆漆地,如同鬼魅,偏偏胡子又很长,很长很长,和他的头发几乎一样长。
江禾已经知道他很瘦了,可近距离看到他样子,眼泪瞬间滚滚滑落。
她喉头被泪水哽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瘦长的手指碰触她面上泪珠,轻轻擦拭,“你来啦,我等了你很久。”
他张开手,将她缓缓搂入怀里,“太久了,我以为自己会恨死你了。”
可是看到她,就舍不得恨了,只紧紧地,紧紧把她搂如自己怀里。
“对不起。”江禾喃喃,“对不起,我来得太晚。”
她经历过孤独的无望,经历过一人禹禹独行的煎熬与痛苦,可她却来得这样晚,让他一个人在这个没有艳阳暖风的地方,经历了无尽地黑暗与绝望。
“还好,不晚。”他笑了笑,抱起她,不过转瞬,就到了地面,出现在社综大楼前。
直到此刻,江禾才惊觉他的变化,“你,你的意识和A62星融合了?”
他却说:“叫我名字。”
“燚。”
他微微歪头,望着她,“可我不是燚了。”
他有很多很多的名字,肖森、痨病鬼、井华……
他把自己散落的意识全都收回,但现在,他的名字应该叫什么?
“你是。”江禾搂住他脖子,坚定道,“不管你有过多少个名字,你都还是燚,我在这里生活时,我一个人也曾分裂出无数个,但我依旧还是江禾,难道你现在不认我是江禾吗?”
“你是江禾。”
燚的语言退化了,而且他比从前更加不爱说话了,江禾心头酸酸的不是滋味,搂着他脖子轻声说,“燚,档案室里的礼物,你是不是还没找到?”
“找到了。”燚道,“他们长大了。”
江禾愣住。
燚抱着她走进社综大楼。
社综大楼内部的布置变了,变成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园,中间的支撑四周绕了个超级大的旋转滑梯,地面有无数小球球。
江禾仰起头,看到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从旋转滑梯的顶端冒出脑袋,开心地对燚大叫,“爸,你怎么又出现啦?”
“爸爸,你不怕死掉吗?快回去吧,我们好着呢。”
两个孩子叫着闹着,开开心心地从顶端滑落了下来。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燚对江禾说,“虫卵被封得很好,我费了很多工费才把他们培育出来,他们很健康,有虫形态,也有触手。”
江禾怔怔地盯着滑梯里即将落下来的两个孩子。
她曾在档案室的那一堆石头里放了一颗特殊石头,石头里封着她从自己肚子中剖出的两颗虫卵,虫卵很小很小,血淋淋地,可她那时候根本不敢去看,她不敢看,更没有信心在这种煎熬的地方生养他们。
她曾一度以为,他们已经石化,或者死亡。
所以她,从不敢去想,不敢想,不敢念,把所有这方面的记忆深深压缩在最黑暗的一个角落里。
但现在,她看到了他们。
“爸爸,这是谁?”
“这是你们的妈妈。”
“哇是妈妈吗,好漂亮,妈妈果然是最漂亮的。”
“妈妈真的来接我们啦,太好了!”
江禾被燚从怀里放下,两个孩子扑进她的怀里,软软地香喷喷的小身体紧紧将她攀附,“妈妈你好香啊,妈妈你要带走我们吗?”
“可以不可以等爸爸死掉了再走,我怕他一个人孤单。”
“妈妈,我们等爸爸死掉再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