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地继续学习,她还是想当老师。
可学校没有轮椅坡道,不能雇佣她。
本山只能给报社写信求助,没有人回复。
这让他愤怒,也让他沮丧。
陶志芬笑着安慰他,要么死亡,要么好好活着。
那天晚上,他冒着大雨将材料拖去学校,自己动手修建了一条轮椅坡道。
就这样,陶志芬得到了在特殊学校任教的工作。
一年之后,一个问题学生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引用四百年前的古诗。
陶志芬乐于助人,为孩子们付出良多,直到去世那天。
本山再也没有继续自杀。
他的生活中忽然多出了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想办法留下陆本。
陆本已经在轮椅上痴呆三年,生活却靠太太照顾。
“白衬衫”一直想把陆本带去某个护理机构,太太并不愿意,并为此抗争了三年,现在他们又来了。
陆本的太太已经抵挡不住,这时一个记者过来,阻止了这一鲁莽行动。
记者调查过“白衬衫”,手里捏着可以制约对方的把柄。
她是被本山找来的,还有小区的邻居们,他们都挤在陆本家门口的楼道内,为了保护陆本不被带走。
“白衬衫”灰溜溜地离开。
本山坐在陆本对面,讲述了刚刚的胜利。陆本的眼珠转向他,露出僵硬的微笑,本山也笑起来。
一笑泯恩仇。
他们还是朋友。
“这段拍得好淡但好妙啊,”顾长卫抹了眼睛,他不会承认自己掉眼泪,分明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林无攸太会拍了。”
他说完这句赞美,下意识看眼旁边的神秘男。
这回他既不喋喋不休的解释,也不入迷地重复一句话,只是压低眉头,恼怒地盯着屏幕,似乎错过了十吨黄金般那么懊悔。
“我才应该是那个知己,我才是……那个该死的刘宇君!”
顾长卫一头雾水,索性不管去他,继续看电影。
本山向家门口走去,却在半路上倒下,
最近他经常感觉胸口难受,喘不过气来,现在他再也站不住了,直接倒在地上。
他被救护车送进医院,侥幸捡回一条命,皮清芬正站在病房前陪护。
医生进门阐述病情,皮清芬很懂事地回避。
医生对本山说,他的心脏体积太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本山并没有多说什么。
皮清芬重新进门,见医生和本山都表情如常,还以为这场事故就这么过去,她为本山幸免于难而高兴地大笑。
笑着笑着,她又捂住肚子叫起痛来。
孩子要出生了。
本山将自己从前做好的婴儿床送给刚出生的孩子,孩子抱在他怀里。
小小的、胡乱地挥舞着藕节般的手臂。
他望着怀里的小婴儿,仔细地看着、轻轻地说:
“你好啊。”
他把婴儿小心放进婴儿床中,婴儿床非常合适,好似定做般合适。
本山逗着小婴儿笑,也送给孩子们各种礼物。
他出现在皮清芬的家庭中,像一个长辈。
这些比他年轻的人就像他的儿孙们。
冬天,某个下雪的早晨,本山没有按时上门。
街道上覆盖的白雪干干净净。
皮清芬顾不得穿好衣服,慌乱地跑到本山家中。
他躺在床上,静静的、进入了永久的睡眠。
他只留下一封信,在医生说他心脏太大时,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死亡会随时降临,他只想要个安静的葬礼。
对这个世界,他唯一想交代的是,确保他们坏蛋不要把车开进小区的人行道。
他一直遵守并维护着小区的规章,至死不忘。
他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老头。
葬礼很安静。
每个人都来了,为了这个古怪的老头、也为这个值得尊敬的老人。
谁也不知道他在永恒的睡梦中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另一个地方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火车车厢,一双深红色的复古高跟鞋在眼前微微地晃。
那是个女人,棕色短发、明亮的眼睛带着笑。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他紧紧握住。
那是他失去生命的第一天,他终于重遇了此生挚爱——他想念已久的妻子。